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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间人来人往不太方便,两人就近来到了旁边的楼梯间。
厚重的防火门一关,世界都清净了。
这是一种容易滋生奇怪氛围的安静。
陆仰就这么垂眼盯着她,想象她是其中一位股东,一位没投他票的股东,一位预备策反的股东。
“对不起。”这位股东的开场白很直接。
陆仰:“啊?”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夏时雨说,“你的眼神看起来很气恼。”
“没。”陆仰别开视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想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夏时雨小声道。
“现在你看到了?残了,开心吗?”
夏时雨面露讶异:“你的手……不会好了吗?”
陆仰莫名就是想逗一逗她:“嗯,医生说伤得很严重。”
夏时雨低下头去,有着眼睫的遮盖,他看不清她眼里的神情。
但她大抵很不安,两只手绞紧衣角,寂静中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你也会愧疚啊。
还以为你对别人都没有感情呢。
“我会负责的。”
良久,夏时雨说。
陆仰好险没笑出声来。
让她这种小屁孩对自己说负责,实在有那么点幽默。
“负责?你怎么负责?”
虽然该负责的,应该是那位肇事者。
一位还不满18的青少年,偷了家里人的车,想给朋友展示所谓零百加速,结果在红灯还没有完全变绿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全跑来医院求情,尽管都被赵琤挡出去了,但他最终还是表示了谅解。
他实在不想和这帮人纠缠太久,而荒诞的是,他竟然有些羡慕那位肇事者。
如果他出事了,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求情,全像嗜血的鬣狗围在周围,等着食肉寝皮。
这个问题好像问住了夏时雨,她认真思考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会努力挣钱,赔你医药费。”
陆仰哑然失笑:“我差那笔钱吗?”
夏时雨摇摇头。
“行了。”他拍拍她的肩,“这事儿说白了和你无关,你不用负责。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夏时雨又开始熟练地装起她的小哑巴,只昂着脑袋看他。
陆仰慷慨地让她看了半分钟后,扭头向外走。
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世界好像一下子变亮了。
走出这扇门,就再也不要回头。他告诉自己。
-
陆仰出车祸的消息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提及了陆长明离世的事,各路玄学争相出动分析。
对此陆仰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各位股东的态度,他们本就对他不够信任,此事一出,怕是要加剧他们的担心。
为此,早在住院时期,他就录了条视频报平安。
他想起很多年前,陆长明也是因故动了个手术,暂时休息了一个月。
为了平息纷飞的舆论,父亲撑着病体录了视频向股东报平安。
兜兜转转,他走上了和父亲同样的路。
当然,光有视频还不够,陆仰第一时间回到公司,力证自己的健康。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拼命的人,尤其在学生时期,更多时候是点到为止,达到父亲设立的目标就好。
但身处这个位置,他的身体好像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会不会当初,父亲也有很想休息、想偷懒的时候?
但更多的,却还是身不由己?
单手工作自然多了很多不方便,在医院时好歹有护工帮忙,在公司时秘书虽然也会代劳,但还是有很多事得他自己动手。
譬如,在他为了提个裤子在卫生间磨蹭一刻钟后,气得当即让人去买了条松紧腰西装裤。
这些都尚且可以忍受。
最难捱的,是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分。
忙碌了一天的陆仰想给自己做顿夜宵,却连单手拆开食品包装都麻烦。单手洗澡也是困难重重,耗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走出浴室后,精疲力尽的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孤独见缝插针地填满了每一处空隙,房子越大,孤独就越繁茂,像疯长的野草。
陆仰想给赵琤打通电话,想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时间太晚了,对方说不准已经休息了。再说了,就算是朋友,也没有义务承担他每一刻的情绪。
还是睡觉吧。
陆仰吃了颗褪黑素,一头躺倒在床。
储存好体力,明天还得和那帮笑面虎交锋。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无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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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选举大会将近,陆仰除了日常事务,还得勤与诸位董事们走动。
对于自己的伤势,陆仰对外宣称时掌握了一个微妙的度,比真实情况稍微严重一点,但又不至于严重到无法胜任职务。众人见他第一时间回归岗位,明面上也从未以此卖惨,很是佩服他远超年纪的韧性,之前的不少质疑都烟消云散。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陆仰深深明白了这句话的道理。
又一次外出归来的路上,轿车停在红灯前,陆仰随意往窗外瞥上一眼,看见了夏时雨之前住过的医院。
这些天里,这个名字总是像现在这样,冷不丁地扎他一下。
余下没什么任务,陆仰看了眼手表,还是做了个不该做的决定:“先不回去,前面医院停一下。”
医生一早认识了他,给他看了夏时雨的就诊记录,不出所料,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来做高压氧治疗了。
陆仰喉结一滚,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说实在的,夏时雨健康与否,和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残废,也是她自找的。
只是、只是,出于那么点人道主义,想到她那么轻的年纪,他还是觉得很可惜。
明明在最好的年华,却无法享受世界的色彩,已经够遗憾了。好在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但如果就此定下一生的基调,未免太过残忍。
陆仰攥紧手机。
要不要提醒她?
明明说好永远不要联系的。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来插什么手?
心软是商人的大忌。
在利益构建的钢铁丛林里,这里有着最原始的达尔文法则,越是心狠手辣,越能拼杀到高位。
他看过太多人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商场和生活,把从商法则贯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偏偏这种人,也是走得最远的。
要从现在起,改掉这个缺点么?
陆仰站起身来,将手机放回口袋,掸平衣角,向外走去——
却还是在看到走廊尽头外明媚的春光时,重新拿出了手机。
废物。
他跟自己说。
电话拨通,随之而来的却是越来越近的铃声。
陆仰纳罕地抬头,看见刚刚走进医院,同样惊讶的夏时雨。
他垂手按掉手机,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
陆仰:“哟,还知道来医院呐。”
“我之前状态不太好,所以……”夏时雨大概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太住脚,声音越说越小。
“不用和我解释。”陆仰说,“这和我无关。回头你就是痴了、傻了、丧失自理能力还失禁,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明白吗?”
夏时雨的眼睫拼命颤动着:“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按时接受治疗的……”
她的态度太好,让他把一大堆难听的话都堵在了喉口。
“行了。”他放平语气,“快去吧。”
夏时雨点点头,向前走去。
陆仰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又擦肩而过,熟悉的痱子粉味儿飘然而逝。
他下意识回头,望向她瘦小而坚定的背影,某一刻她忽而转身,撞进他的目光。
她抬起头,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治疗结束后,我还会见到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甘心喔,五一都快過完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做。」「對啊,好像就只是躺來躺去,什麼事都沒有做。」那就做点什么,比如明天继续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