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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留着一把美须髯,身着嫩色春袍,眉宇间丰标俊雅,一派江南名士风流色。
他那双清炯明眸与虞长宁的视线在半空交缠一处,随即两人又各自错开目光,望向了他方。
陆九瞻出现在此处,她虽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当日她给出的两道线索汇集一处,指向的便是宁海军。
说起霍将军与宁海军的渊源,还得从国朝初立,混战不休的年代讲起。
自前朝覆灭后,群雄割据,各自为政近百年,前前后后出现了无数个短命的小朝廷,而盘踞在东南沿海的就是越国。
越王偏居一隅,不像其他霸主那般开疆辟土,而是着眼民生,将江南一带治理得井井有条,民富力强,国祚反而得以延续,竟传了四代之久。
奈何第三代越王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七岁稚儿。主少国疑,朝堂波谲云诡,群臣各怀鬼胎。外戚专政,越太后立胞兄为摄政王,把持朝纲。
彼时大雍初立,太祖与今上两兄弟荡平北方,与越国划江而治。太祖心腹谋士傅琢献上离间计,想逼越国名将霍震天转投太祖帐下。
怎料霍震天忠肝义胆,不愿背弃旧主,反被那摄政王安下莫须有的罪名。
一门忠烈,惨死于摄政王的阴谋诡计之下。
越国失了霍家,就如小儿抱金过市。雍军挥兵南下,越国兵败如山倒。
最终越国少帝为保子民安危,领着臣民向大雍俯首。
自此之后,越国版图尽归大雍。而霍将军被太祖追封为东南王,为他立碑建庙,让他得享后世香火。
霍将军的部下随着少帝归顺大雍,被编入了宁海军,由将军庞啸虎统领。若说还有哪支部队懂得霍将军的阵法,那非宁海军莫属。
待九州一统后,太祖忌惮武将权势,恐自己年迈不济后亦被臣子取代,故而慢慢架空了武将们的兵权,以文治理天下。
庞啸虎就是被架空的武将之一。
但他识时务,知道官家忌惮他们,主动上交了兵权。官家满意,他的日子自然就舒心了。
他本就是宁海军的主帅,虽兵权被收归,但他在宁海军中的地位依旧超然。若想调派几个虾兵蟹将作恶,自是不成问题。
而陆九瞻短短十来天就混到了庞啸虎身边,还随他一道回明州为母亲贺寿,确实有些手段。
虞长宁只当与他不识,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陪坐在长辈身边。
虞老夫人是庞老太君的座上宾,庞老太君头一回见到虞长宁,拉着她的小手,夸了个不停。
长辈们忙着互相吹捧,几个小的坐着有些无趣。
虞长婧吃完了手中的瓜子,拉着两个妹妹的手,“走,别在这儿坐着了,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老夫人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只叮嘱了句照顾好妹妹们,便没再管她们了。
大太太倒想跟着,却被二太太拉住了,“大嫂若跟着,孩子们怎么尽兴?”
大太太真是欲哭无泪,她怕的不就是她们太过尽兴了嘛。
往日一个三姐儿就够跳脱了,如今再加一个混不吝的四姐儿,她这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可她也不好驳了妯娌的面子,只盼着五姐儿能看住两位不省心的姐姐。
哎,她们母女真是任重而道远。
三姐妹哪知大太太心里的苦,此刻正高高兴兴地在园子里赏景。
暖风拂过,桃李正浓。枝头早莺争春,梁上新燕啄泥。庞府满园栽遍奇花异草,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绣棂悬在高槛之上,画拱映出雕梁浮壁。亭台夹岸,楼阁成趣,金门玉堂,移步异景。
虞长宁隐隐觉得这庞家富贵得有些过了,不过这也轮不到她一个客人点评。
姐妹三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说说笑笑。虞长婧妙语连珠,惹得两位妹妹笑个不停。
忽然间,一个小厮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过,虞长宁的笑容随之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不起眼的身影,看着他消失在了庞府内院。
瞧那方向,应是主院。
陆九瞻摘下了胡子,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行径鬼祟。若不是虞长宁认得他的背影,根本不会留意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厮。
虞长宁只好当做没看到,继续和姐妹们赏景。逛了许久,直到五娘子虞长慧喊累,几人才转身回走。
她们刚踏上九曲桥,迎面就见到庞夫人匆匆赶来。
虞长宁留意到她的前襟湿了一片,应是不小心洒了茶水,急着赶回去换衣服。
她瞟了眼主院的方向,也不知陆九瞻完事了没有,只好装作绊倒,摔在了庞夫人跟前。
青黛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可转瞬间又慢了下来。
她看出来了,娘子这是故意的。
庞夫人认出这位是虞家的四娘子,赶紧伸手扶起,殷切关怀。
因她的小儿子对虞家五娘痴心一片,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会不留意虞家的人呢?
她此刻也顾不得自己弄湿了衣裙,忙对着虞长宁嘘寒问暖,争取在虞五娘面前落个和善的好印象。
毕竟是幺儿的心上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总不好拖了儿子的后腿。
庞夫人随行的嬷嬷也是个人精,她凑到了虞长慧跟前,笑道:“四娘子的衣裙摔破了,不便出去见人。前些日子,府里的娘子们新做了春衫,不如五娘子随老奴去为四娘子挑一身如何?”
虞长慧看了眼姐姐,见她没有异议,便客气地对着嬷嬷道:“麻烦您带路了。”
庞夫人笑着看向虞长宁和虞长婧,“不如我陪两位去暖阁坐坐,等五娘子将衣裙取来。”
姐妹二人无有不应,随着庞夫人去了暖阁。
那位嬷嬷一路上也未闲着,东拉西扯地与虞长慧谈天说地,想方设法地试探她的性情。
可怜虞长慧天真单纯,并不知道这老婆子的用意。
几人在暖阁中喝了一轮茶,终于等来虞长慧取了一套新做的衣裙回来。
庞夫人周到地等虞长宁换好了衣服,见无不妥,才带着嬷嬷离开。
虞长宁看着她们的背影,自觉已是仁至义尽了,只盼那陆九瞻已然离去,莫要撞上。
几人踏出暖阁,未行几步,一个小女婢追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地对着虞长宁道:“娘子,您方才落了东西。”
“什么东西?”
小女婢一脸忐忑,“婢子见到时已经摔坏了,所以不敢触碰,烦请娘子跟婢子去瞧一瞧。”
虞长宁不明所以,只是看这小女婢可怜巴巴的模样,于心不忍,决定随她去看看。
“你们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说着,她跟着这位小女婢走进了假山深处。
看着地上碎成片的玉佩,虞长宁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是谁告诉你这是我落下的?”
“是一位男客,因不便与娘子接触,所以唤来了婢子。”
虞长宁看她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忽然闪过一张脸。
“无事,你去前头看看,许是旁人落下的。”
小女婢听话地去寻失主,一道翩翩身影蓦然出现在了虞长宁面前。
果然是他,竟已换回了来时的衣服。
青黛挡在了虞长宁身前,将二人隔开,神情戒备地看着来人。
虞长宁伸手拨开青黛,对着他揶揄道:“你胆子真大,竟敢偷到庞啸虎老家来了。”
陆九瞻扫了青黛一眼,才又看向面前的佳人,抱拳作揖,“方才多谢娘子替某拦住了庞夫人。”
“若只是道谢,何必把我引来?”她眉头拧起,语气不悦,“不知陆大人还有何指教?”
陆九瞻猝不及防地将一本书册塞到她手中,“还望娘子替某保管。”
“放肆!”青黛低喝一声,眼中杀机毕现。
“无事,”虞长宁劝下青黛,看向他,“凭什么?”
“在余姚,某救过娘子。只要娘子替某保管,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他面上依旧一派坦然,并无挟恩求报的惭愧之色。
“这是什么?”虞长宁举起书册,好奇问道。
陆九瞻语气平静,“账本。”
她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
“你不怕我偷看?”
“娘子想看便看,”陆九瞻似毫不在意,“今夜我会寻你拿回,你的闺房有何特征?免得我摸错了门,惊扰了旁人。”
虞长宁觉得他有些强买强卖了,偏偏自己欠了人情债,不得不还。
“我的院子在虞府东南方,院中有株梨树,我会在房门口挂上一盏兔子灯。”
“好,多谢娘子,告辞。”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消失在了假山林立中。
“娘子,您今晚真要等他?”青黛担忧地看着虞长宁。
“不然呢?”虞长宁无奈地将这烫手的账本塞进了怀中,“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辛夷。”
“是,”青黛应下,“不如放婢子这里?”
虞长宁摇了摇头,“我是虞府娘子,若真有事,旁人不敢搜身。”
两人面色如常地回到席间,直至日暗光夕,余晖尽落,都未发生任何波澜。
虞长宁吊着的心将将放下,正准备随着众宾客离府时,庞府的大门却合了起来。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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