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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回来的当晚，姜玫陪着梁修瑾参加一个饭局。
局是裴意远攒的，裴家在雾城有几个项目，因此裴意远近些年常驻雾城。他攒局的地方定在雾城市中心一个私密性很强的会所，梁修瑾碍于借船的人情没有推掉。
因为堵车的关系，两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进了裴意远给的房间，姜玫发现人还不少。
裴意远和王娉婷迎上来招呼两人，他们俩前年订了婚，据说婚期定在今年年底。成年后，姜玫见过裴意远几次，都是在国外，裴家的海外市场十分依赖梁家的渠道，他们偶尔碰面会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王娉婷在姜玫的记忆里还是小时候那个令人羡慕的王家独女。如今她长成了明艳大方的模样，挎着裴意远的胳膊，笑得一脸幸福。
裴意远知道梁修瑾不爱唠嗑寒暄的过程，很简洁地为他介绍了房间里的其他人。大多是雾城本地的公子哥和千金，一些女伴仅仅只是作陪用是用不着介绍的。
至于梁修瑾，裴意远不用介绍相信在场的公子千金也都清楚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他特别多介绍了一句姜玫，刚回国的知名芭蕾舞演员，是将她独立出梁修瑾来做的介绍。
这个小细节落在众人耳中，有人没什么反应，有人却特意和姜玫握了手并客套几句。
姜玫对这种场面适应良好，梁修瑾很早之前告诉过她，如果不想说话，她只要微笑就好，如果连微笑也不想，也可以为她单独找个休息室或是提前离开。姜玫回顾她参加过的所有酒会和私人组局，还没有出现过她让她连笑容也保持不下去的时候。
她的苦难和噩梦好像结束在了年少时，后来的日月里她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何况梁修瑾在的地方，她根本无需直面疾风和骤雨。
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都仿佛精准配比的养料，供给着姜玫成长、盛放。
饭局上，雾城这些二代、三代客套又热络，纵然梁修瑾不怎么开口说话，气氛依旧不显得低迷。也有姜玫没记住名字的不知道谁家千金频频和梁修瑾搭话，只是除了一句婉拒合作的内容，梁修瑾半个字也没有和她多讲。自觉落了面子的千金脸色当场变得有些难看，熟悉的朋友碰了碰她的胳膊对着她使眼色，她抿了抿嘴，重新摆了个笑容出来，只是怎么看都僵硬罢了。
姜玫两天没有大量训练，控制了一下食物摄入，动了几筷子就不再进食。梁修瑾眼角余光看到姜玫放下筷子，侧头倾听裴意远说话的同时将自己那盅东星斑挪到了姜玫面前。
裴意远见状，说着的话一顿，“是我没考虑周到，姜玫是不是有什么饮食忌口，菜单拿来再点一些？”
姜玫用勺子拨了下碗盅里那一小块雪白鱼肉，闻言摇头笑道，“不用，只是放假时候不敢放开了吃。”
梁修瑾瞥一眼姜玫，阻止了裴意远拿菜单的动作，“差不多了，再塞给她她也不吃。”
两人的互动看起来亲昵且随意，是那种特别熟稔下才有的默契。
王娉婷身边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人直勾勾看着姜玫，手上筷子里夹着的豆腐因为用力成了两半，滚落在桌上。
姜玫察觉到视线，抬头去看，只看见王娉婷小幅度地推了一下旁边的女人，那女人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抽出纸巾低头处理着桌面。
那个女人......姜玫垂眼喝汤，好像哪里见过？
一口汤下去，她想起来了，是上次飨亭跟着梁景盛那个网红脸。今天换了妆容和着装风格，她一时没认出来。
刚才王娉婷叫她什么来着？
辛宜。
舒辛宜。
姜玫的记忆被拉回梁修瑾11岁生日的那天。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记得清楚的东西只剩下站在冷风里陪梁修瑾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的夜空和那把漂亮的古董扇。对与舒辛宜，姜玫只能记得她们家也是姐妹两个，关系不好，在梁修瑾的生日宴上吵架打碎了盘子。再多的，就记不住了。
她现在很好奇，舒辛宜跟梁景盛是什么关系，刚才又为什么那么直勾勾地看她。
裴意远攒一个局当然不会只是吃顿饭就结束那么快，饭后麻将、桌球、唱k什么都有，梁修瑾不打麻将，不是不会打，他嫌和别人打麻将没意思，也就过年时候在家里会被拖上桌，如果只有他和姜玫两个人，他情愿让姜玫开着ai和他下棋。而桌球、唱k这种娱乐活动，梁修瑾也没多大兴趣。裴意远很显然知道这点，所以他特意准备了几件古董钟，美其名曰请梁修瑾品鉴品鉴，实际就是放那儿让梁修瑾把玩消磨时间。
多留他这点时间，对于在场这些公子千金来说是难得地再交流沟通的机会，他也卖一个人情。
三只古董钟都是座钟，两个鎏金珐琅的，一个陶瓷的。
“是玫瑰哎。”姜玫凑到那只陶瓷钟的前面，“好花里胡哨的颜色。”整个钟粉粉绿绿全是陶瓷的玫瑰装饰，以至于白色底色都显得特别清新脱俗，玫瑰包围的中间是个不大的表盘，有意思的是，它连指针都是陶瓷制成的。
钟是上发条的，之前应该保养过，时间是准的，指针走动时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姜玫对钟表的兴趣一般，也就是因为这个陶瓷座钟的花哨颜色很惹眼因而多看了几眼，像另外两个鎏金珐琅的，精致却略显沉闷她就不怎么上心。
梁修瑾捧起那只陶瓷座钟，用准备在一旁的工具拆开外壳取下机芯翻看了一阵，问作陪的裴意远道：“割爱吗？”
这本来就是给梁修瑾准备的，裴意远当然点头，“你直接拿去就是了。”
梁修瑾也没跟他客气，报了个新渠道的让点给裴意远，后者惊讶于这意外之喜，眼底的惊讶都没能完全藏住，“那另外两只钟你也一并带走吧，这三个小玩意儿我收是收回来了，放家里发现没人赏的来，蒙尘呢。”
又坐了两个钟头，倒也有人拿出几个梁修瑾感兴趣的项目，按姜玫的理解就是，这两个小时没有白白浪费。坐到后面，姜玫有些犯困，连打了几个哈欠，梁修瑾于是站起来同裴意远告辞。
临走前，姜玫上了个洗手间。走向洗手间的时候，她透过走廊里玻璃的反光看见裴意远拦了一下王娉婷和舒辛宜，但没有拦住。
从洗手间回来，姜玫看到舒辛宜站在梁修瑾身边，她挑了挑眉，终于知道今晚这些奇怪的点最终指向了什么。
她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走向梁修瑾。王娉婷却在此时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玫歪了下头，“娉婷姐？”
王娉婷抿了抿唇，问了个姜玫没想到的问题，“你这些年过的还不错？”
姜玫现在还是客客气气的，微笑着道：“嗯，还不错。”
她觉得她这个答案给的很平常，就类似于“howareyou？good。”这样，根本没什么内容含量，却不想王娉婷脸上露出不忍同情的表情。
总归不能是对她的同情。
“你真幸运。”王娉婷看待姜玫的态度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在她眼里，姜玫始终是那个为了权势主动接近梁修瑾的跟屁虫。她从小时候起就知道紧紧贴着梁修瑾，从结果来看，姜玫无疑是成功的，但这并不妨碍王娉婷看不上姜玫的行为。
姜玫笑意变淡，扬起的嘴角慢慢放平，“我确实幸运，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我一样幸运。娉婷姐，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让你堵在这里拦着我，但我敢保证，你要帮的那个人，不会有我这么好的结局。”
她直视着王娉婷的眼睛，带着一些挑衅和几分从容。
王娉婷被姜玫这一眼镇住，她不敢去想姜玫是怎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这顿饭没吃，如果她没有看到姜玫和梁修瑾之间的互动，她还可以认为这是姜玫的虚张声势，但事实就是，姜玫在梁修瑾这里就是特别的。王娉婷不是没有脑子，即便她因为舒辛宜的乞求乱了方寸选择放手尝试一次，她也不认为梁修瑾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不，或许应该说，梁修瑾从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舒辛宜这些年在继母手下过得很糟糕，她游离在云城的上层圈子里试图搏一个前程，盯上梁修瑾也仅仅是因为有姜玫这个成功的先例在。
王娉婷只想到了姜玫的成功，却忽略了梁修瑾才是问题的根源。
她是不是不应该让意远哥帮忙攒这个局，刚才意远哥拦她们的时候，她是不是停下来才好。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姜玫依旧是板着脸，她美得很有攻击性，比王娉婷高出小半个头，同样是一身黑裙，她扬着头高傲如黑天鹅奥吉莉亚，而舒辛宜一对比就像没褪绒毛的丑小鸭。
“阿瑾哥哥。”
在王娉婷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姜玫越过她，挽住了径直走过来的梁修瑾的胳膊。
裴意远将两人一路送到车上，支撑着车门组织了几秒语言，才开口就被梁修瑾打断，“再会。”
他摆明了不想听，裴意远也没办法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看见王娉婷和舒辛宜站在大厅的一角轻声私语。
舒辛宜表情僵硬，强行扯出的笑容镶嵌在脸上就像是戴上了一层难看的面具。
“你......说上话了吗？”王娉婷迟疑着问道。
舒辛宜尴尬又羞耻地摇了摇头，“他——让我闭嘴。娉婷姐，我——我不敢，我连一个字也不敢说，我怕我在云城真的过不下去。”
王娉婷小时候不懂这种感觉，现在看着父母和裴意远打理家业时偶尔露出的疲惫感懂了一些。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但外面的世界是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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