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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开门的是许母。
院门刚一拉开,许家村村长许中举便先一步道:“许二哥,二嫂子。”看到许父在家里,许中举的称呼跟着一变。
“村长,快进屋里来凉快凉快。”许母点头笑笑,接着将许中举迎进堂屋,顺便还给倒了碗水,礼节到位,“村长,先喝碗水润润嗓子,有什么事再说。”
许中举也没客气,如今整个许家村虽说是很缺水,但村里四口水井也还能出水,暂时能够村里人日常嚼用。
所以许中举并未过多推辞,端起碗一口给干了,喝完水一抹嘴,朝后院的西厢房看了看:“安哥儿可好些了?”
提到儿子,许母瞬间慈母相:“前两天烧热退了,人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精神,今儿还能下地走两步,是大好了!”
“听二嫂子这样说,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安哥儿是个有大福气的。”许中举不住地点头附和,然后头一转,从怀里摸出来一只灰色的布袋子往许父手里塞,“刚刚我家老三回来了,带回来一些细粮,我匀了两斤拿过来给安娃子吃。”
“这……这怎么好使得,我不能收。”许父摇着头把布袋子推回许中举手里,现如今这个年月,说句不夸张的话,粮食就是人的命根子。
外头为了一口吃的都能卖儿卖女闹出人命,何况还是两斤细粮,再说家里有了老神仙给儿子的宝物空间,只要再熬上十天半个月,缺什么也不会缺粮食。
如此,许父自然不能收。
和许父想到一块去的还有许母,要是换了是昨天,说不定为了儿子厚着脸皮也就收了,但今儿个不同,家里有了儿子用仙家手段弄出来的粮食种子,十来天一熟。
许母现在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腰板也挺得比昨天直溜,这就是粮食充足带来的底气。
许中举“诶”了声,再一次把布袋子往许父手里塞,语气诚挚道:“这怎么好使不得,当年若不是许二哥将我背下山,又及时将我送到医馆,我这条命怕是早就交待了,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和许二哥你说这些心里话。”
“再有,我这二斤细粮也不是给许二哥你的,是给安哥儿吃的。”
“这遭瘟的苦难年,咱大人勒紧裤腰带忍一忍,少吃点也不碍事,不济还能上山扒扒野菜叶子铲铲树皮什么的对付着吃,总归熬一熬也能活命。可安哥儿呢,安哥儿自小体弱多病,不吃细粮养着能熬过去嘛。”
话说到这份上,许父也不好再推,只能收下。
许中举见细粮送了出去,把心放下后,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今儿一早我去了镇上的官衙,原是想问问今年还没有赈灾的救济粮,衙役一听我问救济粮,连连摆手说没有。”
“我使了些银子,那衙役才小声同我说,说是县太爷再有半个月就任职期满,现在只等半个月任职期一过县太爷便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回京都述职去……”
许父听到这里气愤不已,许母也是一脸的怒气冲冲,张口骂道:“我就知道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他带着一家老小跑回京都,只留我们老百姓在这里等死。”
许中举苦笑一声,面带愁容道:“谁说不是呢,这不那衙役又说了,让我趁着现在还没有大乱的时候,往东南沿海地区跑,听说南泉郡周边几个郡县受干旱影响都不大。”
“我倒是想啊,可眼看秋收在即,全村还眼巴巴望着地里,指望着到月底还能收点粮食回来,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哪个村民愿意背井离乡去逃荒呢。”
“便是撇开这些先不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没得多少余粮,就是我领着全村乡亲往南泉郡逃荒去,两千多里的路,哪怕每天疾步走上五十里,也需要走上四十来天,可乡亲们的存粮都不一定能坚持到一个月,要是万一逃荒的路上再出点状况……”
且最关键的,一个村去逃荒,拖家带口的,每天怕是都走不了五十里。
所以许中举说到此处,一声重重地唉叹,脸上的愁色更重,叹声继续道:“所以我打算,不管如何,先把今年的秋收熬过去,地里的稻苗虽说多数都旱死了,但一亩地怎么也能收个十来斤粮食,真要逃荒去,这些粮食也能保证我们活着走到南泉郡。”
许母忍不住出声问道:“真……真要逃荒去啊?”
许中举扭头望了一眼院外西沉的太阳,沉重道:“这天要是再不降雨,咱们举村都要走。树挪死人挪活,留在许家村只有坐等死路一条。”
“许二哥,我准备明天再组织一些人手进山里去,这不是我家三娃子回来了嘛,他自小习武,长大后又长年在外走镖,身手不错,打猎也是一把好手,我便琢磨着想牵个头。”
“一来是进山看看能不能弄点猎物回来;二也是想找找水源,要是能找到多余的水源,地里的稻苗说不定还能抢救回来一些,这样咱们逃荒路上也能多两口粮食。许二哥你看?”
最后一句,许中举是看着许父说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想许父明天和他们一起进山。
许父有些许踌躇不定,许母偷偷在桌底下拿脚轻轻踢了许父一下,点头道:“家里还有我呢,你和村长只管去吧,要是运气好能猎到一只半只,还能给安安补补。”
提到儿子,许父哪有不应,一口应下明天和村长一起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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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下,许家后院里,许父许母迎着月光还在勤勤恳恳地翻地,两人连夜将后院菜地翻了一遍,总共翻了六拢地,红薯土豆玉白菜各一拢,苞米三拢。
到了后半夜许父许母也舍不得休息,给许安宁轻轻喊醒把他们领进了空间。
此时空间里面和外界一样,也是黑夜,由此看来,空间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差不多。
不过空间里面虽是黑夜,但月色格外皎洁,而且神奇的是,看不见月亮,只能看见月光。
银白色的月光撒下,苞米杆子犹如一颗颗小树,笔直粗壮,旁边的黑土地里,一截翠绿色的嫩芽刚探头。
许父许母看到儿子中午种下的那些玉白菜种子已经冒出两片绿芽,双双激动不已,搓搓手挥起锄头干劲十足将空间里一亩地也翻了,然后撒下不需要水田来育苗的水稻种子。
“可惜了,还有两分地空着,”许母惋惜地看着空间一角还有一块地没有种上,喃喃道,“明儿一早,我再去割狗尾草,割多多的回来。”
儿子说了,只要有足够多的狗尾草种子,他可以把任何粮食和蔬菜种子都变得和狗尾草一样,不仅能在没有水源的旱地上活着,而且还能快速生长。
最长二十来天半个月,最短十来天不到。
“是要多弄点回来,我还想把咱家那十二亩良田、八亩旱地的稻苗苞米大豆都铲了重新种上。”许父笑着附和道,他已经在儿子那里确认过,稻苗重新种下只需要十八天就能一熟,苞米更短,九天一熟。
家里那些良田和旱田因干旱的缘故,稻苗枯的枯死的死,侥幸还在土里扎根的稻苗也是大多抽空穗,干瘪瘪的稻穗稀稀拉拉垂在田地里,一亩地到了秋收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十来斤粮食。
良田都这样,旱田也好不到哪里去,苞米大豆能抽穗结豆的少之又少。
与其让他们继续占着田地,粮食收不来多少,还不如全部铲了重新种上。
儿子说了,通过他改变之后的新粮种,一亩地最少能收一百斤粮食,不拘种哪里,只要是有土的地方就行。
有了亩收一百斤粮食这个香饽饽在心里吊着,许父几乎没有多作犹豫,当即拍掌做下决定。
许母自然和许父一条心:“当家的,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从明晚开始咱俩可以晚上翻地,连夜播种。”
“只要忙过这一阵,月底安安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再也不用为了省把米给安安煮粥了,真好呀!”
“嗯……再种两亩地的麦子吧,我还想磨十来斤细白面出来,给安安包饺子下面条蒸白面大馒头,顿顿不重样,让安安好好补一补。”
“要得,要得。这两年,咱安安都被养瘦了,是该顿顿是吃好的补一补。”
“……”
一旁过道的田埂间,许安宁半躺在一张竹编的躺椅上,默默将许家二老的谈话尽收耳里,心里五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
同时隐隐还有几分苦闷和憋屈。
想他堂堂一个大男子汉,手脚、四肢皆健全,可以说做人的基本配置他都有。
但是!却偏偏赋予他一副先天不足的病弱之体。
太阳不能多晒,屋外不能久战,走路不能跑,也不能跳,开心不能大笑,也不能大哭……
所以,纵使外在配置再齐全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内在配置严重拖后腿。
许安宁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象征性“用力”扯了一下身上盖得薄被,他的身下铺着一层柔软浓密的灰兔毛垫子,半张脸埋下去,蹭一蹭,舒服极了。
这张躺椅包括兔毛垫子,都是许父亲手做的,晚上给躺椅扛进来,按照许父的意思,以后这张躺椅就搁空间里当床用,方便许安宁随时随地能躺下休息。
满腔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许安宁又蹭了蹭毛茸茸的兔毛垫子,刚才那些细微的负面情绪随着吸毛茸茸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悸动。
心脏处沉甸甸的,感觉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一片滚烫。
……扑通……扑通……
许安宁轻轻按着跳动的心脏,这里很暖很暖,像整颗心脏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暖洋洋,热乎乎。
这就是有父母疼爱的感觉吗?
有些,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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