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玄大致扫过书信内容,心狠狠地往下一沉,但面上暂且没有表现出来,屏退随从后将书信倒扣在桌面上,收敛神情转向魏延。
“文长可熟水性?”胡玄问道。
尚未完全摸清胡玄目的的魏延回答得比较谨慎,他拧眉道:“尚可。”
魏延是义阳人,义阳处于江淮河汉之间,想来会比其他来自内陆的将领们更熟悉水上作战,这是刘慧的考量。
而在胡玄的记忆里,在后续的作战中,魏延的作用并非不可替代的,她相信少了一个魏延,并不会影响诸葛亮与刘备赢下汉中之战,所以便放心地看着刘慧千里飞书把魏延给调了过来。
“以将军之见,看我方水军实力如何?”胡玄又问道。
这种话题大概是魏延的舒适区,肉眼可见的,他回答得自信了不少。
“以我观之,虽训练有素,但大江之上,不一定能敌过东吴。”
这个评价很客观,胡玄轻轻颔首。
“此便为我请文长将军来此之原因也。东吴鲁肃病故,孙刘联盟必受冲击,曹操也有可能趁机进攻,荆州乃咽喉重地不可不守,而水军疲懒,恐难御敌,不得不请将军操.练水军,有备无患。”
“鲁子敬已故?”魏延惊讶地扬眉。
胡玄用手指轻扣书信背面,语气微沉道:“文长将军是我军中第三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第一个是写信的张仲景,第二个是胡玄,第三个便是魏延了。这个消息被胡玄八百里加急送向关羽与西川,尽可能让大家尽早有个准备。
魏延沉默了片刻。
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很快松开了微皱的眉心,语调如常:“既如此,自当严加警戒,以备不时之需。并无什么好过分担忧的。”
这样的潜在威胁并不能让他苦恼太久,这也是胡玄意料之中的。
“南郡为粮草重地,一旦南郡有失,则荆州全境危矣。我将南郡防御托付给将军,望将军以大局为重,切莫——”
“切莫与他人起争执?”魏延截断她的话,“若非他人招惹,我岂会与其为敌?”
胡玄有些无奈。
无他,若是真如魏延所说,他的人缘怎么可能这么差?
放弃了安排其他好脾气的副将给魏延受气,胡玄决定亲自去督军,顺便可以再让刘慧感受感受现场,熟悉一下军队调度。
得知胡玄要与自己一起练军,魏延的表情是扭曲而抗拒的。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刚刚才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的话,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只是用表情表达了他对胡玄能力的质疑。
然后他在练兵的第一天抱着木桶吐到脸色发青。
胡玄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被躲在船舱里的魏延懊恼地瞪了回去。知道他为了不被人看见自己晕船,特地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呕吐,大抵也是不想见到自己的,胡玄忍住莫名的笑意,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转过身去,面对大江背对魏延。
浩渺的江面上,老兵与新兵交叉排列,正在熟悉这船的波动。
胡玄掏出领口挂着的短竹哨,凑到唇边,用力均匀吐气,发出一声接近于鸟鸣的哨声。
这种竹哨有个特地,就是声音不响,但能传得很远,加上胡玄的气息又稳又长,可以让江面上所有自己的士兵都听见。
一声平,二声急,三声断,分别代表着列阵、防守、进攻,这样最简单的口令。
当竹哨离开胡玄下唇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恢复了列阵的状态,齐齐望向胡玄的方向。
胡玄立于首船之头,举起左手的红旗用力挥下,战船立刻移动起来,形成包抄夹击的战术队形。再举起黄旗,两边的弓箭手立刻举起手上的大弓,拉满弓弦,射向模拟目标的几艘稻草船。一批箭放完,弓箭手们离开起身,由身后的同僚补上空缺,保证箭雨密度始终维持在令人无法躲避的高强度覆盖水平上。
几艘稻草船很快成了刺猬,密密麻麻全被钉满了箭,被士卒回收利用,拉回了岸边。
胡玄看着他们的动作在三次演练后从磕磕绊绊错误百出变得娴熟起来,甚是欣慰。
身后传来响动,是魏延扶着船舱门框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文长,感觉如何?”胡玄关切道。
魏延摆摆手,强撑道:“并无大碍。”
胡玄犹豫了一下,没有拆穿他的伪装,只是偷偷给张仲景写了信,问到了有效防止晕船的草药,临时招募了一群村妇去搜集这南郡方圆百里内的所有草药,煮成药汤,送到各个士卒手中,当然也有魏延的份。
草药效果还算显著,服药之日,在穿上呕吐的士卒明显变少了,魏延也可以站在船头,真正地指挥起水军来。尽管看他脸色,还是有几分难受。
在士兵们都逐渐习惯了与船作伴后,胡玄把他们每日在陆地上的练武操搬到了船上进行。对于优秀的水师而言,船应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肢体的衍生,这样才能破敌如入无人之地,胡玄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她的治军目标,魏延倒是罕见的没有提出异议。
胡玄在治军之余,又挑着油灯阅读了糜夫人处理过后的账本,命人整理了一个小书房专门给刘莹学算盘用,还收到了几封来自马岱的求救信。
那天胡玄在督军结束后,就换了刘慧去处理郡县事务,其中包括敲定对糜芳的处理。私自□□,尸餐素位中饱私囊,险些误杀刘备子嗣,加上与他同流合污的博士仁,叠在一起,够刘慧坐下来仔仔细细写上一个时辰的了。她前脚刚斟酌着拟定一个处置方案,命人送给关羽过目,后脚就收到了马岱的来信。
虽然马岱言辞克制,但就凭马岱主动写信这一点,胡玄与刘慧就可以断定他此刻面对着巨大的困局。
展开信件,前半段是马岱在向刘慧汇报学堂的各项事务与现状,后半截笔锋一转,提到了荆州派们内部分裂导致派系纷争尖锐起来,已经波及到了学堂。
胡玄临走前留下的离间计确实起效果了,世家中的寒门有一半都倒戈了,另一半坚持了没多久,也陆陆续续送了孩子入学,连带着小部分家世尚可的世家也跟着凑了热闹。虽然大多只是把家中众多孩子中的一两个送去学堂,但还是引起了小小的动荡。
大家族指责他们见利忘义背信弃义,小家族也很有道理,毕竟他们只是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罢了,如果刘慧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介意倒戈的。
不出刘慧所料,学堂的风气被狠狠抨击了。
当利益勾结不到一起的时候,男女同读——虽然刘慧安排了他们分开上课——与女子习武等都成了世家攻击的理由。
马岱还给胡玄附上了第二篇檄文。
可能是换了一个执笔人,这次的檄文比上回言简意赅多了,意思指向也明确,就是指责胡玄的学堂败坏风气教坏小孩,居心不良。
马岱之前苦苦营造的好名声几乎被现在的声浪一下子盖了过去。
刘慧看毕,找到了魏延,告诉他守好南郡,自己要回武陵一趟。
她不带随从,只带来两个贴身侍卫,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从南郡赶回了武陵。
闹市街区禁止策马,刘慧下马步行,正巧听见有一个穿着长衫须发皆黑的青年学究在指着学堂的大门骂,他身边还围了不少人。
刘慧听了一阵,在分析他透露的信息并在脑内与胡玄检索后,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来者可是宋衷宋老先生门下高徒宋章,宋志文?”
那人骤然被打断,啊了两声,才道正是。
“刘景升治下时期,自远而至的学者三百余人,开设官学私学更是不计其数,志文兄既然拜于宋老先生门下,自然也知道那个时期各学派争鸣之妙。”刘慧张开双臂,面露可惜,“直至曹操起兵来攻,各官学私学才受创隐匿,但诸位身为学者,就不想要留下自己的注解,开创全新的流派吗?”
刘慧的尾声上扬,一下子把众人勾回那个学术走动频繁的过去,宋章微微有些怔神,不知如何重新接上自己的话头。
“我等开设学堂,并未禁止打压其他私学。若是有不同见解,不妨同台竞技,莫非诸位已经忘了学术争鸣之日?诸位为公子小姐们讲学太久,可还会回到真正的学术界中来吗?”刘慧把他们所抨击的问题避重就轻跳了过去,对可以煽动人心的部分紧追不舍,字字铿锵有力,双目直视着宋章,又慢慢扫过围观者中那些没有暴露身份的读书人。
自古以来,都是读书人最容易受到感染,刘慧话音未落,已经有人站不住了。
“刘小姐所言甚是!”有人喝道,“我等何必花时间扼杀一个学堂?我等理应自己增设学派!”
他的话得到了相当一部分的响应。
在刘慧进入武陵自己的办事处之前,先依靠临场发挥,把一部分读书人先鼓动起来了,然后才踏入府中,去找马岱具体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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