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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退婚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陈香生日那天,雪下得很大。

宅里头暖烘烘,热融融,亮堂堂。

宅外头乌天暗地,北风凛冽,大雪纷飞。

说来也怪,分明该是草长莺飞的二月,今年气候寒冷的反常。

这会子,蒋麟却来了。

他披着厚重的毡毛黑大衣,里面依稀露出学生装洁白的立领,身形高瘦挺拔,脸颊叫雪浸的痛红,一双手也叫寒风撕开几道口子,进府来,夹带松花江的风雪。

蒋麟一进来,众人起哄,蒋少爷这是赶回来给未婚妻庆生了,都打趣陈老爷子有福气,寻得这样一个好女婿,女儿寻得这样一个好夫君。

陈香正倚着铜五金红酒柜,躲在齐尔蘅身后,感受到大家再度聚拢过来的目光,笑得很僵,只恨不能钻到桌底去。

陈母大喜,挑了块大的裱花奶油蛋糕,放上颗草莓,就端着香甜迎过去:“麟儿!你来得正是时候,香香刚切好的生日蛋糕,第一块儿就给你。”

蒋麟没有接,语气坚定地慢慢道:“陈伯母,我是来退婚的。”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陈母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眼角细微的皱纹都哆嗦起来:“麟儿你,你说什么?”

“对不起伯母,但我已经决定好了。”

陈香从齐尔蘅背后探出头,眼神刚开始还有点懵,很快转化为惶恐和难堪。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父母和宾客面前失态,强自镇定下来,笑道:“好一份大礼啊,蒋少爷。”

陈香喜欢蒋麟是没错,但这不代表她会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撂自己面子。

蒋麟抬眸望了挡在前面、如临大敌的齐尔蘅一眼,自然流转到他名义的未婚妻身上。

陈香拥有北方姑娘所特具的健壮体质,圆圆鼓鼓的鹅蛋脸,宽厚的肩膀,身上白皙而丰腴,在那对浓眉下,一双杏眼透着清澈的稚嫩。

她今天穿了身藏青骆驼绒旗袍,高耸的立领几乎把脖颈遮住、显得脸蛋更加圆润了,泛棕色的头发上时髦地挂一串泡桐扶鬓花,但并不好看。

陈母可没那么安稳,一下子搁了蛋糕,奶油都被颠下去不少:“你怎么啦?能跟伯母解释解释原因吗?”

陈父按住妻子,这老狐狸在官场上摸混久了,仍慈眉善目,最擅长皮笑肉不笑的把戏:“小蒋连夜赶来上海,原是为了这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纸契约。只是,你父亲还不知道吧?”

蒋麟收回视线,对上陈父犀利的目光,沉默片刻,似在斟酌用语,谨慎地回避了他的问题,毫不客气吐出几个字:“陈伯父,您不必拿家父压我,现在已经是民国了。”

民国,又是民国。

中华民国,所谓除旧革新的转折点,意味着改变,翻天覆地的革新,从古至今。似乎所有与旧时代有关的事物都要全部连根拔起,移植到新的未知的土壤中去。

就譬如婚姻自由,从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该统统作废,恋爱追求飞鸟翱翔般自由的姿态。若非长辈交好,这婚事怎么也轮不到陈香。她不傻,贵在有自知之明。

于是也学父亲老道的样子:“民国嘛,就该自由恋爱,我是无所谓的。但你霍然悔婚,先前也不曾知会一声,陈家的脸面不能毁在我手里,我也不能做个不孝女,还请你把这事办周全了。”

话说得漂亮。蒋麟嘴边扯出丝淡笑:“陈二小姐真是爽快人,蒋某敬佩。不过也希望您能理解,蒋某并非薄情寡义之辈。这回您提什么要求,我都在所不辞。”

这就等于变相承认悔婚的决心,也表示愿意配合陈家补偿损失。

他大手一招,立刻就有随从走上前拿出钢笔和支票簿,陈香还没看清上面到底写了几个零,就被陈父抬手止住。

陈父的语气已然有些愠怒:“小蒋,不怕告诉你,做亲家是我和你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谈妥的。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绝不会乘人之危占小便宜。”

说是十多年前的协商,实际不过是酒桌上一句笑言,一句打趣,到头来倒坑了两个可怜虫。

陈父赤红着球一样圆肥的脸,鼻子也很圆肥,上面全是青筋。他的头前一根头发也不剩了,后面簇着稀疏的毛刺,一双小眼睛好像是用芦苇叶子切出来,带着愠怒眨动。

而蒋麟沉默,这是他的常态,硬朗冷峻的面容,薄唇抿着。可陈香更喜欢他笑的样子,虽然只见过为数不多几次,虽然这是最后一次更是不该笑的时候。

“这本就是我亏欠二小姐的,算是赔偿,还有,其他的我做不了主,但蒋家属于我个人的股份和名下商铺,以及滨海那栋别墅,都可以悉数赠予她。”

陈香闻言,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她是真的想会一会绊住他的温柔乡了,甭管是人还是物,最好再给这财神爷磕两个响头,不然这钱拿着都昧良心。

连挡在她身前的齐尔蘅都惊呆了,开心得像被退婚的是他,迫不及待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齐尔蘅一下子喜笑颜开:“香香,这人虽不守信用变卦,但又送家产又送钱的,原来是份美差,你就从了吧。”

“尔蘅!”齐太太吼道,不让他乱掺和闲事。

陈母皱起的眉头能夹死只苍蝇,狠狠拧女儿的手背。座下宾客皆失色,女眷们一个个朝她摇头使眼色,一个劲儿地努嘴。

陈香明白她们的意思,她的前程没了,陈家泱泱一大家子的前程也跟着没了。祖父在北洋政府的那点功勋庇护他们到现在,只剩个门面。

蒋陈二老虽是旧识,但陈家的势力当然比不得豪商巨贾的蒋家,如今靠着同蒋家少爷一门亲事,外头瞧着还锦上添花,实则大厦将倾,螳臂当车。

“麟儿,你可别趁你爹出国就胡闹,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妈!”

打断她的竟是自己的女儿,陈香趁机抽出手,拢一拢耳边发,脸颊在脂粉掩饰下微微烫着红晕。

“娃娃亲本来就没有征求过我俩的意见,如今了结了也合情合理。”

她的声音在母亲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有些颤抖,重新拿了块完好的奶油蛋糕递到他面前。

蒋麟的脊背挺的笔直,像雪域伫立的孤松。

“蒋少爷,我们家本不是商户,我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这些就免了吧。你若真有诚意,就和和气气地找律师拟协议。只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个人情且留着下次吧。”

陈香说的含蓄,字里行间就差指名道姓说他是骗子了。

蒋麟去接银瓷盘的手一顿,暗忖之前怎么没发现,未婚妻这么惺惺作态。他本还有些愧疚,这会又烟消云散了。

陈香望着他的脸,这张脸当时离她那么近,很久以后,过了许多年,她当时望着蒋麟那种充满爱情的目光,那个没有得到他反应的目光,仍作为一种痛苦的耻辱切割着她的心。

蒋麟脱了呢子高礼帽,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嗓音清越,态度依旧恭谦,口吻依旧强硬:“蒋某孤身求学,命小福薄,自知配不上二小姐,更不敢耽误您另择良人。”

就算不是过来人,也能听出这番托词不过是敷衍了事的借口。

陈香望着他沾满湿漉漉雪水的,乌黑的散发蓬勃朝气的鬓发,嗯了一声:“既然两家都没意思,那就这样吧。”

蒋麟点点头,从随从手上接过一方长锦木盒,里面铺着蓝丝绒,揭开棉花块,却是一柄沉香木嵌玉三镶如意,首玉璧的中央镶一颗产自黑龙江的东珠,粒大晶莹,点缀在双螭之间,组合为二龙戏珠纹饰,光彩夺目。

众人纷纷倒吸冷气,争先恐后地观赏这绝世的宝物。只有陈香无动于衷,因为知道它再怎么着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生辰礼望您笑纳,祝您遥贺芳辰,生辰吉乐。”

“哎呀!”

陈母一面眼珠子都快瞪在如意上了,一面又心痛得不行,但又无计可施。她纵然有无数种法子让女儿听话,可是蒋麟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让他回心转意。偏偏陈香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分不清孰轻孰重,心甘情愿往坑里跳。

果然,下一秒,蒋麟干净利落地重新扣回礼帽,压低帽檐:“蒋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末了,他又特意瞥了齐尔蘅一眼,似乎误会了什么,略带讽刺地勾勾唇角:“祝陈小姐早得佳婿。”

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厅中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的都屏住呼吸。她一勺一勺,安静地挖蛋糕坯上的白奶油。

陈香一想起这遭拒绝的耻辱,便会发抖和脸红。

中学时当她物理得了三十分的时候,也是这样脸红发抖,以为一切都完蛋了,当她把姐姐交给她办的事办糟的时候,她也认为自己完蛋了。可是又怎么样呢?现在好几年过去了,想起来她就觉得奇怪,这些事怎么可能让她伤心呢。这一回的伤心事也会是这样的。过些时候,她也就无所谓了。

不相爱的两个人是切莫要结婚的,何必隔应彼此,委屈彼此。蒋麟不爱她,必然受不了她。现在早已不兴什么父母之命的旧礼了,她愿意与他成婚是因为喜欢,就算蒙着眼睛看不清,只要他娶,她就嫁。可他现在不愿娶了。

“你们这是干嘛呀,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变卦了?香香,怎么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好,那我不管了。”

陈母突然手绢一扔开始哭哭啼啼,推着陈父劝了半天无效,最后带着蒋麟送的礼盒愤然离席,剩下满场宾客无言僵持,半天回不过神。

卧室。

“敢把我面子当鞋垫子,他真是活腻了。好聚好散就罢了,犯得着故意在我生日这天羞辱我?”

陈香把擦脸的毛巾重重扔下,溅起盆中水花,冷笑连连。齐尔蘅和她打裤兜时代相识,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一向是有仇不过夜的主儿。

别问,问就是记性太差。

他亳不见外地在柚木贵妃塌上盘腿坐下,溜溜眼睛,明知故问地叹息:“香香,你和那家伙不是两情相悦吗?怎么闹到这种地步?你不是说他真心喜欢你吗?他别是寻花问柳,又爱上其他姑娘了。”

蒋麟虽风流,却绝非贪图美色之徒。此时突然提出悔婚,必定另有隐情。陈香倒希望真是蒋麟移情别恋了,否则背后极可能与陈家利益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就细思极恐。

齐尔蘅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又凑近些,试探着继续说:“要不然我去查查他在外面有哪些猫腻,兴许……”

陈香往脸上抹雪花膏的手摆了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瞎操心。”

齐尔蘅拉远了距离:“谁稀罕管你的破事,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随意糟践女孩子,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你说你堂堂陈家千金,颖川陈氏,哪里配不上一个脾气古怪的公子哥?”

脾气古怪,这个词用在蒋麟身上再合适不过。

试问哪家阔少爷会放着祖上打拼下的基业不坐享其成,偏偏跑到俄国人开的什么工业大学去学军械,还打算成天混在战场上,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在这一点上,陈香难得替他说句公道话:“他古怪归古怪,读书倒认真,至少比那些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强。”

齐尔蘅刚想呛回去,就见女佣凤兰从门缝里急急探进头:“二小姐,他们说蒋老爷已经知道这事了,正连夜往回赶呢,先拨了银元赔礼,还有各种衣料首饰、珍奇古玩赔罪,一定亲自教训不孝子,请您务必收下。”

陈香心里一凉,顿时明白这是蒋家是怕抹不开面子,才多赠的赔礼,此事十有八九是蒋老背后允了的。

“这婚约既然解除了,就没有收礼一说了吧?”

齐尔蘅急得从躺椅上一跃而起:“你傻啊,他蒋老爷子都亲自上阵了,你还不顺坡下驴收了?反正要打要骂,错的也是他儿子。”

“好吧,不拿白不拿,总不能真让老爷子丢了脸面。”

凤兰还在门口畏畏缩缩,陈香看她一眼,她立刻堆笑又发话:“还有就是,齐太太叫少爷早些回家,免得打扰了二小姐做作业。”

看吧,就连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齐家都不愿帮衬,唬着要避嫌,她好歹还算齐尔蘅的小青梅呢。

“也行,那我先走了香香,下次见。再有啥事儿告诉我,我替你打抱不平。”

齐尔蘅拍拍衣裳下摆,又挥一挥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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