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新任实习生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用上半身和下半身折出难以挑剔的九十度直角。
也许八十九度角才是辅助监督的标准，就像该死的印章谦让传统一样，谁在乎最后几个印章是趴着还是躺着。辅助监督也是这样，为配合现代社会可有可无的道德富氧环境冠上雅称，把炮灰放在西装套子里，就不像个填线奴隶而是个现代人了。
或者说，打工人。
有什么区别吗？
“伊地知是吧。”日下部先请实习生平身，而后确保他不需要红包与压岁钱。
“我看你在辅助监督的培训机构的绩点不错。”
是的，辅助监督有个培训班，还是绩点制的，腐朽的咒术界结合优良传统和现代技术，在培养最优秀的牲畜方面，向来遥遥领先。
“与警局保持可靠合适的交涉，事前调查，误导群众，事后处理，应对媒体，嗯……这些。”
“是！”伊地知时刻准备吸取前辈的宝贵经验。
“都不重要。”
“啊？”
日下部愁苦地抖擞手上的文件，微微烫手，还带着打印机的墨水香气，预示着痛苦的一天又要开始。
“具体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你今天跟着我，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伊地知洁高，原咒术高专一年级学生。在被咒术界三大家族之一的五条家下任家主，判定为毫无咒术师的前途后，转而进入辅助监督一行修习。
很难说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稽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咒术界。这个……天才高高在上，无情吞噬平庸者的地方。
“辅助监督的一天，往往由多倍浓缩的加冰美式开始。我个人推荐三倍浓缩，看你自己啦。”日下部笃也拿着咖啡走了。
“唉，但是，啊，付款的话。”
伊地知洁高手忙脚乱，拿出钱包贷款上班。在“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中追上日下部前辈。
“额……日下部前辈。那个，嗯，咖啡……”
“伊地知，”日下部笃也希望实习生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这是今天亟待处理的案子。”
就在咖啡馆的对面，伊地知顺着日下部的手指看去。一个地下铁入口。
“好多蝇头。”他下意识地说。
“是的，”日下部咽下大半咖啡，苦味冲上大脑皮层，“很多苍蝇，绕着腐臭的脓包飞来飞去。”
伊地知这才分辨出，那些蝇头只是小菜，深入地下铁，一个大家伙才是正餐。
“在这么拥挤的地方？会酿成大事故的，要赶紧联系铁路局驱散人群。”他有些慌张。
“没错，那么，你来打电话吧。”日下部抬脚往里走，伊地知一边拨打号码，前辈已经走出二里地，他又赶忙跟上。
交代完疏散事宜，他们来到仍旧人来人往的站台上。
“这是……”
“嗯，就是它啦。”日下部抬起头，环绕着自己转了个圈，“呵呵，真是个大麻烦。”
伊地知洁高不由得咽下口水。
不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能露出恐慌的神色。伊地知想起培训机构的教导，咒术师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力，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却会催化咒灵。
不能紧张，不能惶恐，要像平常一样，呼吸。
“不错的表情。”日下部的声音给与他些许理智。“你的咒力增强了啊，这会引起祂的注意，只做好表面功夫可不够。”
“现在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
我看见黑色的老藤，密密麻麻寄生在水泥和钢铁的壁面上，它们交错着鼓动，从头顶攀附到脚底。往来的上班族，每个人的脚底涌上蠕动的藤蔓，附着上皮肤，吸取死气沉沉的生机。
枯萎的枝干遮蔽住入口，没有光芒逃出去，没有阳光照进来。
我站在祂的身上，我呼吸着祂的血肉，我们在祂的体内。
“一只，二级咒灵。”他想起这个怪物的定义，从语言中找到秩序的伟大力量，自己便不在那般无助的境地了。于是，他的咒力平复下来。
“估计是随着铁路不断移动，发育到现在才被发现吧。是个狡猾的家伙。”日下部说。
“让他们赶紧来。”伊地知摸出手机，“得让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赶紧来。”
“冷静下来。”日下部抓住他颤抖的手。
“他们打起来，这些人可就一个也活不了。这个咒灵躲到现在，如今猖狂起来是有依仗的。”他不漏声色地说，“早高峰的人太多。一旦发现咒术师的靠近，这些人很有几率被视作人质。”
“而在咒术师来临前疏散群众，是辅助监督的工作。”
该怎么办，如果缩减人流，会被祂发现吗？这里有太多人。培训机构里有介绍过在人群聚集处疏散的方法吗？冷静下来，伊地知洁高！
这里有太多人了。
伊地知有些喘不过气。
“让铁路局继续运转，后几站准备好空车。”
日下部估算着车站的人流，“车站口缩紧进入人数，动作不要太大。”
“可是这样……”
“伊地知。辅助监督的作用并不是救所有人，而是清场，给后来的咒术师提供战斗环境，最快击杀掉咒灵，防止后续恐慌和损失。”日下部还是那副上班时的垮脸，和周围的白领一个衰样。“试图去救所有人，往往会造成更多伤亡。救到合格线就行，不用追求满分通关。”
他眯起眼睛，“这家伙可是要level
up了。”
在这张窒息的网中，血肉搏动，内部的诡物呼之欲出，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伊地知来不及握紧拳头，西装与外套摩擦过肩头，有谁踩到他的脚，他擦的崭新的皮鞋粘上难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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