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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颂宜被亲爹无厘头的话骇到说不出话。
福公公见他衣裳污了,体贴道。
“老大人的外袍脏了,奴才帮您找一身衣服换吧,免得湿衣服穿久了,再着了凉。夫人跟家人许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聊。奴才的人就在屋外候着,您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们就行。”
江颂宜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江老爷年过半百,摔一跤可不是件小事。江颂宜忧心忡忡打量他的腿,问道:“要不要找大夫给您看一下,摔没摔伤?”
“我没事,先不用管这个。”江老爷拉住老妻的手,一脸窃喜:“夫人看见没有,刚刚领我们过来的福公公可是宫里的首领太监,侍奉过两代君王。”边说边竖起两根手指。
江老爷感慨:“哪怕今天是我爹站在这里,老爷子也得客客气气地跟他问好。没想到这么威风的人物竟然在颂颂面前自称奴才。儿啊,你现在真是出息了!”
江夫人与有荣焉,不过相比起丈夫的欣喜若狂,她连高兴的表情都是克制的。
江老爷的高胖身材将她衬托得十分瘦弱。长年累月的家事、不省心的儿子、早逝的大女儿、婚姻坎坷的小女儿,这些事情堆在一起,令一个年长的妇人操劳烦心,眼尾皱纹明显,眉心更是有一道深深的刻痕。
“好女儿,娘没白养你。”江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肯定。
江颂宜却高兴不起来,她努力挤出一个笑。
“进屋吧,外面风大。”
江老爷比她还急着进屋,“好好好,我听福公公说你病了,快进去,别冻着我儿。”
江颂宜:“……”
她非常不适应父母的热情。
一口一个我儿,鸡皮疙瘩都快要冒出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祖父去世,祖母不肯见她,江颂宜现在很珍惜仅剩的亲人。
她跟木丹搀扶着老两口进屋坐下。
福奕安排的侍女进屋,侍女有条不紊地从漆盘中端出茶盏,笑盈盈地向二人介绍。
“这是产自峡州的碧涧茶,是今年的贡茶,请老大人跟太太品尝。”
江老爷浅饮一口,十分满意。
“齿颊留香,好茶。”
江颂宜喝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之前倒没见过侍女们特意邀功。想来今天这一出是福奕的安排。
上了茶和点心后,侍女们鱼贯而出,给她们留下说话的地方。
江老爷捏起糖霜玉蜂儿往嘴里送,他素爱食莲子,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总之真是伺候得他熨贴极了。
“颂颂,跟爹娘说说,你是怎么见到陛下?要不是亲眼见着福公公,我到现在都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这、这要从何说起。
江颂宜为难,如果说了她们是如何初遇,势必要牵出皇家密辛,这些事万不可对人言。
江老爷将女儿的支支吾吾理解为女儿家脸皮薄,主动递了个台阶。
“爹猜,是你姑母帮你对不对?”
“爹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老爷捋了捋长须,自豪道:“你姑母当年在宫中做女官,后来又嫁予贤妃的堂弟,宫中举行节庆宴饮的时候她有机会出入宫闱,何况她们高门大户,往来多的是权贵人物。你上京投奔她,有她带着,能偶遇陛下也不稀奇。”
“……爹英明。”他能自己圆上也好,省去她撒谎的功夫。
江老爷啧啧称奇:“这等机缘居然能落在咱家头上,夫人,回头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寺里递个香油钱,给佛祖塑金身,多谢佛祖保佑。”
一家三口难得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恰好到了用饭的时辰,福公公派人伺候江老爷换了衣服,又亲自盯着膳房的人送菜,端上桌的膳食无不摆盘精致,比江颂宜平日吃的味道还要更好上几分。
福公公见她神色疑惑,露出神神秘秘的微笑,主动问道:
“夫人吃着是不是觉得跟平时不大一样?”
“是有些不同,可是膳房换了厨子?”
福公公摇摇头,得意道:“非也,膳房的厨子还是那批人,不过今日不是他们给夫人做菜,是专门给陛下做御膳的大师傅给您做的。”
江家夫妇闻言,顿感受宠若惊,江老爷更是跃跃欲试,挺直脊背,准备站起身。
“哎呀福公公也不早说,我等蒙受天恩,还未曾向陛下谢恩呢,劳烦您引见,带我们过去拜见陛下。”
“诶,陛下早就交代过,让二老免礼,快坐下快坐下。”
江夫人诚惶诚恐,表情不安。
“陛下赐菜,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否则传扬出去,外边该说我们不懂规矩了。”
福公公换了一副严肃面孔。
“夫人此言差矣。陛下的话就是规矩,谁敢议论?何况今日只是私下召见,又没有旁人知晓。”
夫妇两这才敢安心坐下,继续用饭。
菜肴味道依旧鲜美,但只要想到这是御赐,江老爷对待的态度就不再像刚刚那般随意,用上几口,便要感念几句皇恩浩荡,江颂宜听得多了,渐渐没了胃口。福公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江老爷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做对了,余光瞥见女儿不耐烦的表情,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
“???”江颂宜一脸莫名其妙。
江老爷给她使眼色。
──没眼力见的丫头,还不多说两句福公公爱听的。
江颂宜:“……”
她说不出口。
她跟闻人清太熟了,吹捧他也太奇怪了。
好在木丹进屋,恰好解了她的尴尬。
“小姐,陛下来看您和老爷太太了。”
“什么?!”江老爷高声惊呼,他连忙放下筷子,匆匆起身,把老妻和女儿也拉起来。
闻人清披着黑貂皮大氅进入屋中,迎面而来的就是江家三人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太监侍女们陪同跪在两侧。
“臣江文锡携妻女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神情自若地受了大礼,待礼行完,才叫了起。
“免礼,快请起。”
福公公搀扶着江老爷,木丹想去扶江颂宜,被她抬头后一个眼神指使去扶江太太。站定后,江颂宜本来站在父母身后,被江老爷硬是推到了前头。
闻人清坐到主座上,笑着扫了她一眼。
江颂宜别扭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家夫妇第一次面圣,抬眼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前只知道陛下年少登基,年轻有为。如今得见天颜,才发觉高座上的年轻人鬓若刀裁,玉质金相,有一副少见的好样貌,兼之气度华贵,周身有股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转动手上的玉扳指,朗声道。
“坐吧,我有要务要处理,即刻就要走,改日有空再与二老吃顿家常便饭。”
江老爷激动得想再跪下一次,幸好福公公及时搀住他。
“陛下的事要紧,
“二位安心在这里住下,替我陪着……”他看向江颂宜。
江老爷心领神会。
“是,臣夫妇领命,一定照顾好颂颂。”
“颂颂?”
江夫人微笑解释:“小女在家时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喊。”
闻人清垂首默念,将名字在唇边又过了一遍,翘了翘唇角。
交代完,闻人清便起身走了。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屋子里再次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江颂宜之前甚少见过他御下的排场,第一次对天子之威有了实感。
从地上起身,江颂宜便对福奕道:“福公公,时候不早了,大家都饿了吧,您先带着人下去用饭吧。这里有木丹就行。”
福奕只当她有私房话要跟家里人说,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屋子空下来,江老爷在自家人面前终于能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老夫还是第一回面圣呢,给我紧张坏了,还好没出纰漏。”
江颂宜幽幽地盯着亲爹:“爹方才应承得那么快,您是不是忘了女儿是个有夫之妇?”
“这好办,让旭英跟你和离不就行了?”江老爷不理解她在大惊小怪什么。
旭英便是尤敬辰的字。
“和离?之前我离家时您是怎么叮嘱我的,都忘了吗?”
江老爷自然记得,他短暂地心虚了一把,但想起不争气的儿子,以及三女婿殷切的交代,尤江两家的未来还在她手里攥着呢,江老爷立刻又硬气了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要学会变通。需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江颂宜皱眉,暗自心惊亲爹理直气壮的态度:“就算你我愿意,可再嫁之身入宫,人言可畏,朝臣也会反对,到时候怎么办?”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女婿早就帮她考虑到了,江老爷的态度软和了不少,劝道:“朝野后宫或许会有一二反对声音,不过莫怕,到时候只要陛下宠爱,这些都不是问题,大不了咱们先在京郊的行宫住上一阵。总之我儿一定要把握机会,早日怀上龙裔,到时候困难迎刃而解。”
江颂宜失落地瘫坐在椅子上,她难以置信亲爹就这样把她推出去。
“您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让我好好想想。”
“颂颂……”江夫人担心地看着她。
江老爷叹了口气,怕逼她太紧,到时候寻了短见,反而不好,一脸疲惫地拉着老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