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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颂宜把馒头往怀里一揣,拿起木棍,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扇薄薄的木门。
“是我,老冯。”老冯就是杜岁清收买的小头目,听声音很像是他。
“来了。”杜岁清俯身从靴子里掏出一早藏好的匕首,背在身后,负手而立。
他让江颂宜站到门后,自己去开门。
江颂宜紧紧握住手上的木棍,神情严肃认真,低声说。
“放心,我懂,他要是坏人,你给我使个眼色,他进来后我保证给他一棒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想让她藏好,要真是土匪来了,他拖住他们,方便她逃跑。
将门打开一道窄缝,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
正是老冯。
杜岁清往他背后瞟了几眼,没藏人。
他将人迎进屋,同时没忘了将江颂宜护在身后,遮挡她的脸以免被外人看见。
老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屋里藏了个姑娘,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了笑。
“冯哥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冯拍了拍他的肩膀,往江颂宜的方向瞄了瞄。
“老弟,我给你带了点东西,都是你这里缺的,看看吧。”他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
杜岁清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些干粮、水囊和换洗衣裳,不仅有他的,还有江颂宜的份。
“说句实话,老弟,你跟这个妹子是私奔出来的吧?像你们这样的,我在船上见多了,不用跟兄弟我藏着掖着!
要我说弟妹穿得也太张扬了,我把给我家媳妇买的衣裳拿过来了,让弟妹换上吧。”
照老冯看,虽然这两人一个穿粗布麻衫,一个穿绫罗绸缎,但小模样可太般配了,到了夜里还窝在一个屋里头不出来,见人就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一看就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除了是私奔还能是啥?
老冯搓搓手,心想,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穿上这身破衣裳都挡不住贵气,兜里肯定不老少钱,不得给他几个大子当封口费啊?
他这一番话可谓惊世骇俗。
杜岁清难得语塞一回,原想澄清,张口又闭上。
非常时机用非常手段,既然他已经误会了,不如将错就错。
他硬着头皮道:
“冯哥眼力见真好,这都叫您瞧出来了。”
“好说好说。”老冯得意地摆摆手。
杜岁清刚说完,后背就被人戳了一下。
他脊背一僵。
半晌,单手背在身后,做了个驱赶的动作。
——别打岔。
先把人糊弄走再说。
江颂宜面红耳赤,索性走开不搭理他了。
“我相好害羞了,女人家就是脸皮薄。”
杜岁清打小就看着他爹在生意场上浸淫,说瞎话的本事学得一溜一溜的。
“???”江颂宜一脸莫名其妙。
她哪有!
为了糊弄走老冯,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假话,
“我相好的爹是当官的,我家就做点小生意,常言道士农工商,她爹看不上我也正常,但他为了荣华富贵,非要把女儿嫁给六十岁的老头,一气之下我就带她私奔跑出来了!”他一脸无奈地将几两碎银子塞到对方手里,“若是有人来查,兄弟帮我遮掩遮掩,这个就当请您喝杯薄酒,您别嫌少。”
老冯收了钱,笑眯眯。
“好说好说,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老弟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我肯定帮你!到时候你跟弟妹成了好事,说不定我还能喝上你俩的喜酒呢!”
喜酒……
杜岁清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老冯以为小年轻羞涩,怕送钱的冤大头生气,不再打趣他。
银子一给,人便出去了。
他一走,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杜岁清不敢看江颂宜幽怨的眼神,生怕被她盯穿了。
他低头胡乱点了点老冯送来的东西。
“还挺周全,老冯看着像个大老粗,心还挺细。你快换上吧,下船时穿这身不容易被认出来。”
江颂宜接过衣服,一动不动。
“怎么不换?”
“你、你出去,我要梳洗一下。”江颂宜支支吾吾说。
杜岁清愣了愣,突然脸爆红地跑出去。
没敢跑远,就在附近放风。
等海风吹散他脸上的热气。
杜岁清今年十八岁,正介于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成熟。
方才他对老冯说的话半真半假,他父亲确实是商人,常年来往于边地与中原,将边地的牛羊马匹卖到中原,换来的钱置办丝绸茶叶,再贩给胡人,从中谋利。
家境十分富裕,但爹娘管的严,不许他学纨绔子弟们斗鸡走狗、吃喝嫖赌。
自他少时起更是单独将他送到名师门下,长年累月留在书院中读书,只有过年过大节时可以归家。其他兄弟则留在家替他侍奉双亲。
吹了小半个时辰,估计她收拾好了,他才回去。
江颂宜用碎布将头发盘起来,装成已婚妇人,换掉自己的鲜艳的绫罗衣裙,穿上老冯送来的素色布衣。
一换完,妥妥一个清秀的农家小媳妇。
“怎么样?”江颂宜转了一圈,粗糙的里衣让人不太自在,她摸了摸脖颈处,有点痒。
“还可以。”杜岁清从上到下打量了两眼,一时不太习惯她穿得这么素净。
不过她皮肤莹白凝润,唇不点而朱,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偶尔穿穿粗布麻衣也是别有意趣。
收拾妥帖后,江颂宜双手交于身前,郑重低身行礼。
“还未谢过你,又救了我一次。”
“举手之劳,客气什么。”他把人扶起来。
她愧疚道:“之前杜少侠说要赶路,是有要紧事要办吧?救我会不会误你的事情?”
“唔……确实有件急事要做。”两人渐熟,他刻意卖了个关子,停在这里不说了。
江颂宜捏紧了衣襟,她这人最害怕麻烦别人,所以之前才会拒绝青鱼的提议。
她试着想办法,“你能说说看要办什么事吗?或许我真能帮到你。”
杜岁清笑道:“我要上京寻人,你怎么帮?”
“上京?我也要上京寻人。”她声音激动起来,握拳击掌,“我要去我姑母家,她从前做过宫中女官,现在的夫家是京中颇有名声的达官显贵,姑母善于交际,说不定正好认识你要找的人!”
杜岁清在听到宫中女官时收了笑,眸光一闪,平静反问:“是吗?”
“我到京城是为了探望一个长辈,他们一家只是市井小民,令姑母出身显贵,应该不认识他们,不劳费心了。”
这就算委婉拒绝了。
江颂宜一腔热情被浇灭。也是,人家跟她到底不熟,若有人一上来就要帮她寻亲,她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对方。
杜岁清夜里把船上情形大概探了一遍,此时冷静分析道:“这艘船三日后会靠岸补给。船上有至少三个土匪,三个是你之前见过的,是否有其他同伙还未可知。
虽然敌在明我在暗,但在船上停留越久越危险,不如三日后一起在码头上岸,到时候我送你进城,你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我传信给江师弟和卫师弟,让他们送你家的仆役过来找你。”
“那你呢?”
“我?我得在约定之期去面见那位京中的长辈。之前因江师弟晕船故而走的陆路,如今耽搁了好几日功夫,要想及时赶到,我准备独自坐船上京,届时在京中跟师弟们汇合。”
“好……我明白了……”江颂宜讷讷道。
这惶恐不安的日子只需要三日就结束了,但三日后杜少侠就要跟她辞别了。
人海茫茫,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江颂宜托腮坐在离他不远的稻草堆上,小口小口地咬馒头,品着舌尖上一点回甘。
她还没好好酬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