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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辛睿和方若晴以生理期为借口，双双请了假。
等学生们都去了操场，教室空下来后，辛睿戴上耳机，听着耳机里播放的录音。
方若晴说，这段录音已经传遍了各大社交网站，发生在沈知年身上的一切事情，都要从它说起。
说话的人一共有两个，问话人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因为失真而听不出真实的身份。
“上次我在桥上看见你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就你给她送礼物那次，花了不少钱吧？”
而另一个声音却听得极度清楚，是沈知年：“对，30万……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我花的有点多，但这都是我的压岁钱而已，算不了什么的。”
他的语气轻悄，哪怕只是听着录音看着字幕，都能想象出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气。
漫不经心，却又炫耀得意。
辛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这的确是沈知年的声音和语气，有关冒名顶替这个踩线，首先得排除。
另一个声音继续问话：“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才没有，随便玩玩而已。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一时兴致上来了，想给她花多少钱都行，但最多三四个月，也就腻了。”
听到这里，方若晴不安地看了辛睿一眼。而她却是毫无表情，仿佛并没有听出，沈知年口中“玩玩而已”的这个人，就是她本人。
“你今年在复读高三吧？成绩还好吗？我听说万川中学里可都是好学生，你一定考不过他们吧？”
“你放心啦，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就算再努力一万倍，也不可能比得过我……也不看看我妈是谁，就算是真的当个废人又怎样，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
录音播放至尾声后，又自动弹回开头，重新循环播放。
辛睿就这样将录音整整听了三遍。
播放到第四遍，方若晴先受不了了，她暂停播放，又将耳机拔出来，说：“不要再听了，文字内容早就被扒了下来，贴吧、空间、微博，到处传播。万川中学的沈知年，现在全国闻名了。”
“骂得很厉害？”
“岂止是厉害。”方若晴皱了皱鼻子，“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多过分，叫他‘三十万’、录音哥，把他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所有毕业照都扒了出来，还有很多人落井下石，主动上网发帖，说自己被沈知年欺负过。”
辛睿思索片刻，“为什么会传得这么广？沈知年说的话确实混账，普通人谁听了都会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传播到这种程度吧？”
“你别忘了，沈知年的妈妈是谁啊……”
方若晴打开热搜榜，冲上榜一的不是沈知年的名字，而是沈知年的妈妈，沈婧。
“之前有个富二代开豪车肇事逃逸，这事儿你听说过吧？”
“听别人提起过，这事儿好像闹得也挺大的。”辛睿问，“但这和沈知年有什么关系？”
“这个逃逸的富二代就是我们东江市的，事情出来后，市里正好开个什么企业家大会，记者就拿这事儿挨个问那些大老板，结果每个人都对这事避而不谈，只有沈知年的妈妈回应了，说她认为要严惩那些肇事逃逸的凶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她说的不是很对吗？”
“是啊，就因为她做得很对，采访的视频被传到网上后，沈知年的妈妈就在网上火了起来，好多人夸她是女菩萨企业家，漂亮能干又正直。可她这才红了几天啊，突然就……”
“我明白了。”辛睿终于摘下了早已没声音的耳机，“沈知年的妈妈看起来那么完美，被网友捧上了天，结果却被人发现，其实她的儿子和那个肇事逃逸的富二代没什么区别。她的形象，根本就是演出来的。”
她毫不惊讶地说：“人们喜欢看神的诞生，但更喜欢看神的毁灭。”
“话说回来……”方若晴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睿睿，你真的没事吗？”
“我？我怎么了。”
“录音里说的那些话……就是说，你会不会觉得……”
外人只在乎沈知年是个垃圾，喜欢花钱玩弄年轻小女生的芳心，却对这个有可能存在的人究竟是谁毫不在乎。
更不在乎，在这个事件中，她有可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我不相信沈知年有胆子说这种话。如果他真的有……”
剩下的半句话，隐在了辛睿眸中的凛冽冷光。
方若晴打了个哆嗦，默默为沈知年祈祷。
说到这里，走廊上传来几声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方若晴以为是老师来查岗，快速将手机和耳机藏进了书包。
但闯进教室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个头比一般的女人要高一点，在冬天穿着厚重的棉服，显得整个人格外壮实。
她几乎是一路冲进教室，横眉冷对，仿佛身后冒着火，直到推开教室门却瞧见大片空位，一身的冲劲儿才被迫停下。
她的目光从方若晴和辛睿的身上一扫而过，辛睿二人茫然地相视一眼，识相地闭上了嘴。
周舟小跑着追了上来，双手抓着女人的胳膊，哀求般说：“荣胜男妈妈，荣妈妈！您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好好说，学生们还得上课呢！”
这位荣妈妈却双手叉腰，任她怎么拉扯都没挪动一步，“我不管！我今天非要亲眼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小子，把我们家女儿伤成这样！”
周舟说：“荣妈妈，我向您保证。我们班上一定不会有学生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情况到底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我们还是坐下好好聊一聊吧。”
“不清楚？有什么不清楚的！周老师，你看看我家胜男的脸！”
辛睿这才注意到，荣胜男一直站在她妈妈的身后，只是她蜷缩着身子，又被母亲的身体遮挡，才如此毫无存在感。
荣胜男面如死灰，眼角乌青，嘴边结了痂，像是刚刚受过伤。
她的母亲愤愤不平，“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孩子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是为了让她学习的。结果呢，你们做老师的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竟然让她伤成这样！”
周舟劝道：“可您也看见了，学生们都去上体育课了，现在教室里没人，您就算要算账，也要等一等是不是？”
荣妈妈又看了一眼空荡的教室，不说话了。
周舟趁机道：“这样，您不如先告诉我，要找的那位学生究竟是……？”
荣胜男被母亲推了推，“你自己说，那个欺负你的人叫什么？”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的母亲登时恼了，吼道：“你说啊！他都把你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有妈在，你有什么可顾虑的！”
周舟被她的音量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劝道：“荣胜男妈妈，别的班级还在上课呢，您稍微、稍微小声一点，别把孩子吓着。”
周舟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抓着荣胜男的肩膀，平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问：“荣胜男同学，你放心地告诉老师，到底是谁欺负了你、让你感到难受。我是你的班主任，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荣胜男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他是……高三的……”
“高三哪个班的？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叫……沈、沈知年……”
辛睿手中的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胡说八道！”
一个人影突然从楼梯拐角冲了出来。
“我哥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我哥知道你是谁吗就欺负你！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诬陷他！”
沈见岁刚刚回到学校，还没上楼就听见了荣胜男的指控。她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下意识地攥住荣胜男的衣领，愤怒地为她的哥哥辩护。
“是沈知年……是沈知年……就是沈知年！”
荣胜男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语气从犹豫不决逐渐变得笃定。
她当着沈见岁的面抬起胳膊，卷起衣服袖口。
苍白的臂膀上，遍布大块大块的淤青和刚刚结痂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荣胜男咬紧了牙关，憎恨地回瞪着沈见岁，一字一句地说：“都、是……因、为、他！”
“这他妈关我哥屁事！”沈见岁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冷笑一声，“比谁惨是吧？谁还不会卖惨了？”
说完，沈见岁白眼一翻，双眼一闭，瘦弱的身体像一片落叶，飘飘然倒在了地上。
辛睿无语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舟目瞪口呆：“姑奶奶，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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