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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
黎明的微光抚摸过街道上的每一块石砖。
沥青的道路上仍能看见街灯的余晖,微弱的光影照出树木斑驳的影子,和他匆匆的步伐。
杨翰头上包裹着纱布,伤还没好,就带着名单挨家挨户地访问旧友。
“抱歉……我帮不了你。”
歉意的婉拒后是轰然合上的大门,又是一次失败,寄出的信件也永远得不到正式的回应。
带着仅存一点希翼,杨翰拨通了名单上最后号码,却连接通都没等到就被对方挂断。
杨翰略显恍惚地坐在家门口的长椅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处境。父亲筹划了八年的优势财富,仅仅几周,就能被他弄成这样?
他想不通,或许自己就不是这块料,父亲对他给予期望就是错的。
手里的酒液澄清明亮,杨翰眼眶逐渐红了,下颚和牙齿碰撞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他哆嗦着唇,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绝望又愤怒地掷出酒瓶,砸在路边的栏杆上,玻璃碎片顿时落了满身。
捉襟见肘,这就是他的现状。林家拒绝见他,林小姐被关在家。好在手里还有点闲钱,但也只够吃喝用度,和他以往如流水般的开销比,是万万不够用的。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晨风拂过街巷,行人感受到清晨的生机,他绝望着坐在阴影里,任由死寂淹没他,瘫软在座位上。
“废物。”
一阵风吹过,隐约能听见有人这么骂了一句。
“不……”杨翰忽然喃喃自语起来,痛苦地抱住头。
“不……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随着凄厉的一声尖叫,杨翰的手不受控制一圈砸在了碎片上,他皱着脸,哆哆嗦嗦地从伤口中拔下尖刺,“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醒,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他做出倾听的姿态,把手揣进兜里,衣服的口袋声不断鼓动着,隐约能听见嘎吱咯嘣的诡异响声。
“我不要……我不干了,放过我——额!”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杨翰竟然悬空漂浮起来,他涨红一张脸,无力地扒拉脖颈。
啪嗒,口袋里的东西落在地上,随后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人拿走了一眼。那是一节断裂的手指。
杨翰就被狼狈地扔在地上,一个崭新的木雕凭空落下,他哆嗦着退后,不肯接。
下一刻,他指节一痛,左手小指顿时不翼而飞。
失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扯出一个笑应和对方,风声喧嚣,看不见的人影最后踹了他一脚,就没了声息。
走……走了吗?
杨翰颤抖地捡起路上的木雕,想把它还回去,但等他通红着一双眼抬起头,街道上早就没有人影了。
他只好垂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木雕的花纹紧紧嵌进掌心,那并不锋利的边缘诡异地划上手腕,滴滴答答留下血来。
最后,他神经质地笑起来,笑的无比难看,上下两片唇瓣被冷的发抖,颤动着磨蹭在一起,几近气音嘟囔起什么,“妈的……”
咚——钟声敲响在一座破败而恢弘的古宅中,一波又一波地回荡在绿树成荫的田野和小溪流水间。杨家的祠堂就坐落在这里。
哦不,应该说这是李家的祠堂,他爸李才富当年为表忠心,将自己名字改为杨忠,连带着李家一祠堂的祖宗也列入杨家分支。
改个名连着祖宗的名也一起改了,这可是个新鲜事。就算是牛鬼神蛇聚集的a市里也是头一回见。
青瓦屋顶,飞檐翘角,没有匾额,刻着“李家祠堂”的旧匾额还被藏在仓库,a市有名的书法家看不上他们,都不肯提笔写一块新的,就只好先这么空着。
定期修缮的祠堂尽管透着一股古朴的气韵,和周遭那片废墟一比还是显得整洁。
夜色已深,这荒郊野岭的,本不该有人来。穿着旧式长袍的杨翰却手里拿着贡品和香烛,跨过门槛,鬼鬼祟祟地迈步走了进去。
杨家宗庙不仅没有匾额,进门大殿供奉的祖先雕像也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香炉,和刻画着祖先姓名和生平的墙壁,墙壁被一块略微透光的白色宣纸从上到下挡住,宣纸上狂放的墨笔糊成一块,也不知画了些什么。
杨翰也是第一次来这,之前多是他父亲前来祭拜。明面上这个祠堂有好几年没用过了,跪坐的垫子都被撤走,地面上满是灰尘,遮盖其下的罪恶。
他不敢多看,天知道又会招惹上什么东西。
咚——随着钟声,杨翰重重的磕在地上,力道极大,简直像是有人按着他往下砸去一样,几乎是瞬间,他额角就沁出血来。
他嘴唇嗫嚅,不时发出细碎声响,若是细听,就会发现他在模仿父亲的那两三句祷词,一开始断断续续,颠三倒四。诡异的是,随着他越念越快,越念越快,祷词竟然逐渐清晰起来。
顶着深沉的夜色,杨翰惶恐地摆好祭品,香和香烛,走到了宣纸前,透过它敲了三下墙壁。夜色的浓雾挡了下视线,再看过去时,一尊木像已经被摆放在长桌当中端坐,浑身黑气缭绕地朝他看来。
杨翰懵了,但还是强撑着念完祷词。他害怕地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掏出打火机。
咔哒,打火机一瞬明灭,杨翰依言点燃了香和香烛。
香烛的火光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地界,杨翰从火光中隐约看见了自己。
他血丝布满眼球,几乎要把瞳仁也一并染红了,嘴角附近的面皮不断抽搐颤抖,狰狞着恨意瞪着前方。
口袋里的木雕微微发烫,丝丝缕缕的红线牵在他与木雕之间,伤口也扭曲着长出血肉,交织拧在一起,化为新的手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恐惧地瞪大眼睛,猛地低下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没有防护的地面上。
鲜血从杨翰的伤口处流出来,逆着重力的方向从桌角流向木像。
咻——在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黑影从铜像中弹出,向着东南方市区飞速冲去。
做完父亲手记中的一切告诫,杨翰一刻都不敢多待,东西都不回头去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提着下摆就要走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的门槛裂开了一条缝。杨翰还是下意识撇了一眼,下一刻,一刻眼球从里面咕噜咕噜滚出来。
“咕噜。”他吞咽了口口水,连滚带爬地逃出这里。
——
大财主身体不适,这场探查就不太好进行下去了。
看其他队员忙的热火朝天,杨豫默许了他们继续在这儿研究,让队长先送她出庄园。
越野车越过泥泞的道路,从坡道上疾驰而下,直到来到一辆商务车旁边。李秘书开门下车,杨豫接过镇定剂和药物一口吞下。
晃眼的灯光一下下划过天际,李秘书在前方开着车,有些为难地递过来一封信,“老板,杨氏发了一份邀请函过来。”
杨豫毫无兴致地眯起眼,药物的作用让她昏昏欲睡,“什么邀请?订婚宴吗。”
“订婚取消了。”
她不觉得意外,平淡地嗯了一声,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是您母亲的祭拜仪式。”
“嗯……什么?”她用眼皮掀开一条缝,身子坐直了些,“我母亲?”
杨豫的母亲活得够久,但几乎没怎么管过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沉迷享乐,孩子只是她换取金钱的砝码之一。幼年时期的杨豫几乎都是自己过来的,直到六岁被父亲接走才好上一些——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我母亲的葬礼早办过了,用得着他们操心?”
“杨氏说要将您母亲加进族谱,这次就在他们那儿祭拜。”
听着这话,杨豫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谁提议的?族老能同意?”
要按照那些家族蛀虫的话来说,她是私生女,是养料,是踏脚石。她自己都不在族谱上,跟别提她那个不被放在眼里的母亲了。
“杨翰。说就算只有五个月,您母亲也算是继妻,理应有一个位置。”
“还挺敢想的。”杨豫想了半天才理解到他什么意思。
当年继母和长姐二人先出空难,父亲被吓到了,怕死的很,几乎断绝一切交通工具,直至有个无法推脱的海外会议要亲自出席,这才乘船远渡——然后遭遇海难,期间刚好差了五个月。
“那您要去吗?”
杨豫似乎是笑了一下,对这家人的厚脸皮感到惊讶,她接过秘书递来的手套,拿过信封拆开。
当事人都死了,这种名头随他们怎么说,她也不在乎。这些家族就是把血缘关系想的太重了,杨豫和母亲关系并不好,称得上一句差劲,当然不予理会,“不去。”
李秘书点点头,继续驱车向前。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杨豫摸了摸口袋,确认不是0031后,就看李秘书停在一个红绿灯前,接起电话。
“喂,妈?”
开错路了。汽车朝着错误的方向越开越远,看着前方错误的路名,杨豫撇了一眼李秘书,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什么——?”
一道黑影窜了过去,前方的李秘书惊叫一声,方向盘随之急迫地一转!
眼看就要撞向花坛!她又是猛力一转,强行将扭曲的车轮转回。汽车沿着道路的边缘擦了个边,发出难听刺耳的摩擦音,重新稳定地行驶在道路上。
“怎么了?”强忍着晕眩,杨豫关心地询问。
李秘书抬起她那张苍白的脸,说的却不是刚刚看见诡异黑影的事。
“老板……我妈进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