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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是大山的孩子，大山孕育我强健的身躯、不屈的灵魂。最后我才知道大山是吃人的山。”——《雨洛日记》
江燕半张的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便像舌头打了结，吐不出半个字。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大姐姐面色微变。
“你怎么哭了？*大姐姐诧异的问。
此时江燕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像是开闸了的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温度，把被风吹冷的脸颊烫的生疼。
心里生出一股委屈，她感觉大姐姐好像变成了怪物，江燕大哭着跑向了田野深处。
她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往后过年的日子，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见人，村子里也没有交心的朋友。除了窗上贴着的红色窗花与窗外热热闹闹的嬉笑声，一切的一切好像与往常的360个平凡的日子并无差别。
无聊的时间里也没有手机电脑等娱乐方式，于是她只能用看书打发时间。村尾有一户人家条件稍好，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还是蛮上心的，经常会给他买一些课外书或者教辅书。但是大胖子似乎并不是读书的料，趁他父母不注意就会把一些书丢出窗外，倒是可以让她捡了便宜。
老师常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将来可以得到一份体面而高兴的工作改善生活。一开始她还主要是预习下一学期的课程，后来发现太简单了，然后四年级就把整个小学的知识都学完了，甚至还看了看初中的课本。
后来她开始看大胖子丢出来的课外书。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整个村子在地图上连一粒米都不如。这个世界有着碧波万顷的如蓝宝石一般瑰丽的海洋，有太阳风吹到大气层洒落下来的彩色光带名叫极光，有瀚海无垠的宇宙里星光的轨迹在梵高的画作里犹如流动的漩涡……
江燕感觉课本上描述的农民与现实见到的十分割裂。课本上总是歌颂农民劳动最光荣，他们的汗水是的，全国人民填饱肚子，才让大家在风雪之中度过年年有余的春节。
可是村里的农民无不想要走出这个村子，想要永远不再当农民。就和他的父母一样，酸酸的，既羡慕又嫉妒老李家有钱的城里生活。村口八卦的老太太，门口坐着站着抽烟、用那种下流的眼光打量年轻女性的老爷们儿。脑子里满是封建愚昧、纲常规矩。
书上总说人人平等，可现实身边的人却是阶级分明、性别对立。
按理来说，她们是大山的女儿，可是这座山却在蚕食她的精神，吞噬她的灵魂。母亲的身心从未离开过大山。大姐姐的身体走出去了，但是她好像又从来没有走出这座山。那么她江燕，将来不仅要走出去，还要飞出去。
“你们家孩子呀十分聪明，人才不可荒废呀！我们井山村隶属于风镐县，风镐县又隶属于池常市，从今年起并入贝海市，也就是说呀你们家孩子可以去考华夏学院附属初中啦！”班主任华老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江燕紧张的盯着父母，他们座机的声音很大，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得出两人的对话。接电话的是她的母亲。
母亲疑问：“华老师啊，那个华夏学院附属初中是什么来头呀？我们家孩子为什么要去考那个学校呢？”
华老师游说道：“华夏学院可是夏国第一的国际贵族高中，作为它的附属中学，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比例升入这个高中。初中阶段还属于义务教育，所以只有贝海市的孩子能够去考。但是和华夏学院一脉相承，学校的奖学金丰厚。每年招收1000名学生，能够考进年级前30至少能拿几千块到几万块的奖学金，而且前50还免学费。”
“还有这等好事？”听到钱，母亲很激动。
华老师话风一转：“但是有一点风险，就是他因为是贵族学校的附属中学，所以如果没有考进前50的普通学生就要交每个学期1万块的学费，这还是因为有国家财政报销的情况下。等到了高中没有那么多补贴，每个学期得10万块。”
听到那么多钱，母亲直接一口回绝：“不行，那不读了！”江燕心里一揪。
华老师又把语气缓和了过来：“但其实我看江燕这孩子特别聪明，以后怕不是要考清华北大的料子，门门满分，而且问她一些初中的知识她也能够掌握。”
想到有可以拿到奖学金的可能，母亲又似乎有一些松动：“真的吗？那看来她还有一些机会是不是。”
“对，总要去试试，不是吗？在初中的时候还是义务教育，初中是按开学考的成绩去评定那个学期交不交费。如果没有考过，到时候中途办理转学还是很方便的，肯定是有书读的。”华老师循循善诱。
母亲和她说了一些别的，最后晚上吃饭的时候与父亲说了这件事。明明事关当事人是江燕，但是她却感觉就像把命运交给了别人。身不由己的她如同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只能任由风雨摆弄。
“有钱不赚是傻蛋，嘿！没想到读书还真能挣钱呢。”父亲拍板答应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江燕满怀希望的坐上大巴车，摇摇晃晃的晃出了这山路十八弯。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日子有盼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一定会成为全村的骄傲！”华老师慈眉善目，五十岁的她皱纹已经开始侵蚀她的美貌，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给了她一种温文尔雅的美丽。
江燕非常喜欢在午休时候坐在华老师的办公室，抄写高年级课本的字句，有一些不懂的还能问老师，有一些老师解答不出来的，她还能用那台办公室配备的电脑查询。
灰尘无处不在，飘散在空气中，阳光落下，照在桌子上。空气中的灰尘裹着小冰晶，反射着阳光，星星闪闪就像落在空中的一角星辰。
她终于有一天背着大棉被，拖着重重的行李箱上了那辆大巴。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越来越矮小，她才终于抓住了“我终于出来了”的感觉。
由于之前老师的补习和电脑的查询，以前预习的知识还算够用，她轻松的考入了附中，并且名列前茅，不仅免了学费，还在学期末拿到了2万的奖金，第一名。
父母们扬眉吐气，终于在村子里风光了一把，大摆酒席，张灯结彩，那红炮仗从村头铺到了村尾响彻天空。
过年期间最有年味的当属他们家，所有的家具都陈亮陈亮的，当年2万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
“我女儿有今天还得是我的功劳！我当年就答应送她去那什么华夏附中，不然去其他普通学校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喝的酩酊大醉的父亲摇摇晃晃抖动着他肥硕的手臂，酣畅淋漓的演讲似乎都不够表示他的兴奋。
随着课业的繁重学习的加深，江燕感觉有一些吃力了。由于过年期间大办酒席，全家人都非常开心。家里面亲戚来了又来热热闹闹。江燕寒假的时候就没有对学习多上心。
开学考的时候考砸了，51名，被许多同学弯道超车。班主任的电话打到了家里，江燕灰溜溜的回了家。
“那就转去普通的学校呗。”母亲漫不经心地说着。
而父亲皱着眉头说：“那不行，这一次是因为燕子松懈学习，所以才掉下来，我相信下一次她一定可以考到好成绩拿奖学金回来。”
“可是那压力会不会太大呀？我听说村里有户人家的小孩因为学习还得了什么？玉玉症？抑郁症？”母亲有些担忧。
“那有什么？不过是小孩不愿意努力学习的借口！坐在教室里读书哪有什么压力大？压力大就去种田啊，一天到晚的在田间弯着腰，风吹日晒雨淋，那才叫压力大！”父亲被气到了，“燕子，你要明白你们可比我们幸福的多，不用一年到头种地劳累，读书有出息，将来还能找个体面工作坐在办公室里。你要是哪一天不努力学习考不上排名，那就干脆别读书了，回来种地，就像隔壁老刘家他女儿一样，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换彩礼。”
[父亲，原来你也知道大姐姐是被卖了。]江燕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心里面却开始打鼓。
“这样，我先找村子里的人借钱，1万块还是好借的，先把学费交上，把书读了先。”父亲做出决定后不容异议，发出指令，“你也问问娘家那边。”母亲也点点头。
听到这一锤定音的话，江燕感觉既高兴又担忧。她似乎感觉到了真真实实的父爱，父亲好歹是在意她的，但是他又不由得担忧起来，她真的可以只要努力就能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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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记得父母的好，我们好不容易才送你上学，你要学会感恩。”
江燕挂掉电话，每每她压力大的时候想要打电话给父母寻求点安慰，总是会听到这句话。她很感谢父母把她拉扯，送她来城里上学，可是听多了她总会心里空落落的，装着没由来的愤怒。
“听说这次期中考你排名下滑了很多，你不要去看什么杂书！”母亲呵斥。
“我没有看杂书，这是学校指定要看的课外书籍，用来学习常识的。”江燕从母亲手里把书抢回来，把母亲推了出去。
反倒激怒了母亲：“好啊，翅膀硬了，不认我这个母亲了！我关心你反倒还讨不了好，你看看你那成绩，三十几名哪够拿得了奖学金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母亲狂拍门。
暴躁的母亲就像魔鬼，以爱为名的软刀子一点一点的勒死内心的孩子。江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像母亲一样暴躁。听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呵斥声就不免心慌，不受控制的开始砸东西，企图用释放暴力的信号来制止别人的指责。
在家里待着总是会吵架，或许就是到了叛逆期吧。江燕想着，离开了家，除了过年那几天不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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