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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仍然是一片黄沙漫漫，连大风吹过时卷起的沙子似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天上也依旧是厚重的云层和看不见的月亮。听了西尔艾的话，元晗引和江欲雪都有些不解——怎么就到了呢？难道这看着一成不变的沙漠之中还藏着些什么他们未曾注意到的隐秘之处吗？或者说，西尔艾所说的地方难不成藏在他们的脚下？
看着西尔艾的背影，元晗引暂时按下心中的困惑，抽打着马鞭，加快了速度，紧紧地跟上了西尔艾的步伐。
西尔艾带着他们绕着前方的沙丘向北走，骑马行到背面之后，西尔艾翻身下马，对着二人招呼道：“到了，你们也先下来吧。”
虽然眼前的景象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身侧耸立的沙丘，另外一面依旧是连绵起伏的沙漠。他们还以为西尔艾所说之地会处在一片绿洲之中。毕竟沙漠中并不缺少沙丘，也并不缺少连绵的黄沙。若是在此地藏个东西，或许一天之后再来寻找，都会再也难以准确搜寻到这个地方了。
但是元晗引和江欲雪还是先依照西尔艾的话，接连翻身下马。或许还有些他们也不了解的属于党项人这种常年与沙漠打交道的人才知道的关于沙漠的秘密。
风吹得脚下的沙子混乱地流动着，怪不方便落脚的。江欲雪一时有些站不稳，元晗引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扶住了东倒西歪的江欲雪。
“你搭着我吧，这里风太大了。”元晗引的目光定格在远处的沙漠之上，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想来在外人面前做出亲昵的动作对他来说还有些不适应。
江欲雪的嘴角轻快地扬了扬。看着元晗引不自在，她便是自在起来了，伸出手大大方方地挽上元晗引的胳膊，轻声说道：“那便多谢了。”
西尔艾瞥了一眼他们，似乎是看见了他们的动作，低着头笑了笑，说道：“你们牵着马过来吧，前面有个木桩，可以暂时把马儿先套在这里。”
元晗引应下，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缰绳，牵引着在风沙的吹拂下有些不安分的马儿，走到了西尔艾的身旁。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埋藏在重重黄沙之下的木桩。
江欲雪观察着这块在沙漠中突兀出现的木桩，疑惑地发问：“这里原先是一片绿洲吗？怎么会有个木桩呢？这个木桩埋得很深，看起来也不像是后来打进去的。”
听了江欲雪的问题，西尔艾大笑了几声，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以前这里有片湖泊，应该就在这沙丘的南面。现在那里是一片有些向下凹陷的寸草不生的荒漠了。我们现在站立的这块地方就是曾经的绿洲。这里曾经长满了树木，也有一些人曾定居于此，我们曾经唤这个地方为斯库阿莫涯，翻译成你们中原话大抵是‘荒漠中的生命’的意思。
“这个木桩便是那时遗留下来的产物，不知为何它倒是承受住了这么多年风沙的吹拂，一直没有被消磨殆尽。虽然这里曾经繁荣过，还曾经有驿站，可以供过往的商人旅客休息。但是其实滋养这个地方的湖泊一直在越来越小，越来越浅，所以此地的居民也都逐渐搬离了这个地方。到了约莫百年前，湖泊才差不多消失殆尽。这里也就逐渐被黄沙掩埋了，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荒漠。”
“那你知道这块湖泊是为何消失的吗？”听了西尔艾的讲述，江欲雪有些感慨，对这个曾经被誉为‘荒漠中的生命’的地方也产生了一些兴趣，于是她继续问道。
西尔艾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愣了愣，好半天才开口：“……湖泊消失的原因我还真不知道。也是，这个湖泊既然能在荒漠中存在这么多年，滋养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怎么又会突然消失了呢？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吧。”
看着西尔艾认真思考的模样，江欲雪笑了笑，说道：“无事，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此前我没有见过沙漠，也不了解其中的变化。只是今日听你讲了斯库阿莫涯的故事，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有趣罢了。”
西尔艾也笑着说：“我其实也对斯库阿莫涯很是好奇，不过此前对这个故事也是耳熟能详，倒是从未深究过其中的原因。今日听江姑娘这么一讲，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元晗引把缰绳牢牢地绑在树桩上，过来时两人聊得正欢，他走到江欲雪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伸了出来。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截衣袖，江欲雪微微愣了愣，但她很快便明白了元晗引的意思，把手搭在了元晗引的手臂上，笑着说道：“多谢。”
元晗引也浅浅地扬起嘴角，轻声说了句“不必言谢”，随后他的看向了西尔艾，问道：“不知王子可否知道那片消失的湖泊中的水是什么样的？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淡水还是卤水呢？”
虽然不明白元晗引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西尔艾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是普通的淡水，以前居住在斯库阿莫涯的人似乎都是直接饮用那片湖中的湖水。”
元晗引点点头，继续道：“那么这片湖泊和这块绿洲消失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终年不歇的狂风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欲雪倒是来了兴致。她侧过头，一双杏眸在黑夜中也亮晶晶的：“为何这么说呢？你是看过相关的记载吗？”
元晗引的笑容似乎有些得意，他的下巴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嗯。我曾经闲来无事时，翻阅过一本记载沙漠中绿洲等风物的书籍。书中曾经提到过，沙漠中的湖泊极容易受天气影响。形成极为困难，但消失却极其容易。
“此地本就远离城镇聚集地，地处偏远，除了这里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绿洲了。又终年刮风，加之雨水稀少，故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湖泊自然也会缩减。此地又曾是重要的中转站，居民对于生活用水的需求量应该也远远超过了湖泊可以承担的水量。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以至于这片湖泊最终彻底干涸，绿洲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江欲雪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又拉着元晗引在一旁继续问起了其他问题。元晗引也一一为她解答着。
西尔艾独自一人站在一边，沉默着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两人聊得愈来愈欢快时，他才幽幽出声：“……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跟着我走吧。”
元晗引和江欲雪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人一样，连忙应了一声，随后跟在西尔艾身后，朝着看上去平旷无垠的沙漠走去。
走到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和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没什么两样的地方，西尔艾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对二人说道：“你们离我远一些，我找一下是从哪里进去。”
“是在地下吗？”江欲雪看着空空如也的四周，轻声问道。
西尔艾点了点头：“不错，但这个入口极为隐蔽，也极其难找，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探查。你们就在一旁等我便是。”
“需要回避吗？”江欲雪继续问道。毕竟这里应当是他们党项族的密地，想来随便观察人家打开本族密地肯定是个十分冒犯的举动。
没想到西尔艾却看着她笑了笑：“不必，你随意就行。”
元晗引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语句，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道：“那我还是回避吧。”
江欲雪的手还挽在元晗引的手上呢。见着元晗引似乎真要移动，她也连忙道：“那我和你一起，走吧。”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什么，才回过头来对西尔艾说道：“我们去那边一点等你，你找到入口之后喊我们过来就行。”
西尔艾皮笑肉不笑，动作也有些僵硬，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们先过去等吧，我应该马上就好了。”
走到距离西尔艾百步左右的位置，他们才停下。站在这里，又是夜晚，便只能隔着风沙勉强辨认出远方有一个人影了。至于西尔艾具体在做些什么事情，他们便是完全无从知晓了。
元晗引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江欲雪，声音中也带着笑：“你是故意的吗？”
江欲雪偏过头睨了他一眼，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道：“什么故意啊？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元晗引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那就没什么了。”
江欲雪不满的努努嘴角：“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元晗引笑着答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有呢？”
江欲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西尔艾的声音却忽然顺着风声传了过来。他似乎是顺利找到了入口，正在呼唤他们过去。于是江欲雪止住了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拉了拉元晗引的衣袖，道：“走吧，我们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