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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思走后，房间里沉默蔓延开来。平日里，元晗引和江欲雪共处一室，总能捡些话题随意扯扯。可是此刻，他们两人都暂时丧失了聊天的欲望。
本来只是因为临近宵禁，再加上北烨苑里还有线索没有找到，才在赵府暂时留宿一晚。却没想到，先是受赵文思威胁的慕雪前来送证据，再是赵文思本人送来凶器。
虽说好几个关键的线索因此连了起来，可是这一出出的却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像是幕后之人排练好了一出好戏，今夜演给他们看了一遍一样。
连带着先前在其他人那里询问得到的线索都变得惹人怀疑了。
真是令人苦恼至极。
“那我还是先去北烨苑。”元晗引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序秋先回去休息吧。”
被赵文思又这么一闹，江欲雪的困意已七七八八消了大半。她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吧，若是等会发现了什么也好一起看看。”
元晗引也没有拒绝，又嘱咐道：“若你困了，躺一会儿也行。”
江欲雪裹了裹身上的绒被，笑着回：“好，那你快去快回。”
元晗引从北烨苑的西墙处一跃而入，如同一片羽毛落地，踩在湿润的泥土上。他避开了落叶堆积的地方，以防止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在来的路上便已思虑良久。
若是这线索藏在泥土地里，非但难以确定方位，而且翻挖后的泥土与寻常的泥土之间也有区别，容易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元晗引决定先在那条人造的小溪中寻找。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水中怪石斜横，水草缠绕，几条小鱼在月光的映照下翕动摆尾。
元晗引仔细端量着水底的石块。在水中传递信息的最佳载体便是石块了。
元晗引循着水流慢慢探过，将可疑的石块都翻了个面，借着月光细细观察。
忽然，在他眼中忽然出现了一枚状似青螺的石块。
脑中灵光一闪，元晗引当机立断，将那块石头小心地从手中捞了上来。
将石头翻个面，只见背面写着“九荡”两个字。
元晗引疑惑地皱了皱眉，又在流水之中搜寻了片刻，确认没有其他有线索的石块后，他带着这块石头回到了客房中。
木门虚掩，烛火熄灭，寂静安宁，屋内只有夜色流淌。
——江欲雪难道是回房休息了吗？
元晗引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踮着脚走进了里间。
微风吹拂，卷起床帘，露出躺在床上的人的身影。
那人正是说着“等你回来”的江欲雪，正在酣眠，脸上还挂着个浅浅的微笑，看来是做了个美梦。
总不可能不近人情地喊她起床吧。
元晗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赵文思送来的苗刀和刚发现的青螺石放好，打了盆水又简单清洗了一遍。他走到外间的软塌上，和衣睡下。
第二日，元晗引辰时才转醒，他起身后朝里间望了一眼，只见床铺已经恢复了平整，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枕头上也没有印痕，如同昨晚不曾有人在此处休息过一样。
他穿好衣服，束好发冠，检查了一遍昨夜收集到的证据是否完好，待一切无误，他才抬步出了门。
江欲雪也刚好从隔壁走出，她很快藏好脸上的窘迫，神色自若地打着招呼：“早好。”
元晗引略一点头，配合地揭过昨夜的事情，说道：“我们先回客栈吧。”
拒绝了赵文思的早餐提议，元晗引和江欲雪登上马车。
钱伯对二人一夜未归颇有微词，见了元晗引便带着若有若无的责备，说道：“王爷昨夜可还开心？虽说您也长大了，事事都有主见了，这都是好事——可是先主在时曾叮嘱过老奴，让老奴看好你，莫要夜不归宿……”
钱伯絮絮叨叨地念着，逮着元晗引一个劲地说教，对江欲雪倒是视而不见，一句话都不提她。
江欲雪张嘴，想要为他辩解一下。
元晗引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言。
等到钱伯念叨得差不多了，元晗引才开口：“钱伯谆谆教诲，小王牢记于心。”
钱伯在惠妃未出嫁前，曾跟过她几年，甚得惠妃信任。后来每次回家省亲，惠妃都会和钱伯说上些话。故而惠妃逝世后，元晗引立府之时，钱伯向赵家家主自荐。赵家因着过往的关系，便也批准了，将他送到了元晗引身边。
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元晗引对钱伯也带着些敬重之意。
“唉，这可不是老奴的教诲。”钱伯的脸上多了几分忧愁，“先主将您养成这么个翩翩公子，求的可不只是面上的温文尔雅。先主看得最重的可是里子，王爷千万要恪守本心啊。”
钱伯叹着气，又说道：“……今日是老奴多言了。先前在夔州的那一次，看在是为了救江姑娘的份上，老奴也不便多言。但是今后，还请王爷多多注重这些小事。”
元晗引再次点点头，钱伯这才放过他，目送着二人进了房间。
江欲雪仍然有些担心，面色不虞，道：“抱歉，我……”
“无事。”元晗引止住了她的话头，“哪里和你有关？钱伯在这些事情上就是爱念叨，你莫要多思。再说了，我们昨夜也算收获颇丰了。”
江欲雪点点头，镇定了些，又问道：“那你可有找到赵富贵留下的线索？我昨夜一不小心睡着了……”
元晗引轻轻地笑了声，说道：“我知道——你来看吧。”
说着，他将那块青螺石取了出来，放在桌案上。
江欲雪走近了，将石头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颦着眉，缓缓说道：“九荡？这是何意？是地名吗？还是人名？或是指的什么事物吗？”
“我也未曾听说过。”元晗引摇摇头，也十分苦恼。
他提议道：“先将这石头藏起来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到。”
江欲雪点点头，将石头放在桌子上，又说道：“不过，不管是慕雪提到的江阳尖沙罐，还是赵富贵拿来的苗刀，似乎都与苗族有关？那我们可要去江阳看看？”
江阳是汉地与苗疆的交界处，那边的居民又有汉人，也有苗人。
“我们先将这柄苗刀送到县衙去吧。”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若要将赵富贵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查个清楚，他们必然得往七年前山贼劫掠一事的地点走一遭。
他们编了个谎，将苗刀的来历告诉了曹知府。曹知府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内心的怀疑，但是他也不便在二人面前揭穿谎言，还是让衙役将苗刀好好保存起来。
元晗引和江欲雪则找来了最开始去调查赵富贵人际关系的衙役，让他们把查到的信息整理成卷，给他们详查一番。
谁知，还没拿到卷宗，县衙外就传来阵阵闹声。
曹知府紧皱着眉头，一派威严，发问道：“外面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肃静、肃静！”
一个衙役从外面小跑着进来，面色慌张，跪在地上，禀告道：“知府大人，外面，外面有一男子自首。”
“嗯，自首便自首，何至于吵闹？还有没有规矩了？”曹知府严肃不已。
衙役磕着头，声音颤抖着：“因为，因为……那男子说他就是杀了赵富贵的人。”
闻言，屋中的几人俱是一惊。
——来去无影踪的凶手，怎么在三日后突然现身县衙，自首报案呢？
“走，带我去看看。”曹知府强压下惊讶，吩咐道。
走到大堂，元晗引和江欲雪见了跪在堂下的人，瞬间震惊不已、哑然失色。
堂下跪着的人形容疲惫，衣服也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狼狈不已，可是那张脸却是干净又熟悉的——这人竟然是他们在涪州遇到的耀武扬威的布商之子王成。
王成分明家在涪州，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到渝州城中来，还顺手将赵富贵杀了呢？
若他要赶上在前日夜晚杀害赵富贵，那岂不是意味着王成和他们几乎是差不多同时来到了渝州？
可一路上卫泽和卫川并未发现异状。王成虽然身量还算高大，但是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他们呢？
难道他深层不露？难道这只是巧合？
但王成之前表现得那么畏惧比他地位更高权力更大的人，只因这一条，他便不可能有熊心豹子胆去杀害赵富贵。
若他当真完全不会武功，那就绝不可能在夜里潜入赵府，绕过守卫，进入北烨苑杀害赵富贵。
唯一可以指向他的便是他可能存在的杀人动机了。毕竟他家里和赵富贵都经营布料生意，涪州与渝州离得也近，难免会有些摩擦和冲突。
而且，他也极有可能与赵富贵见过。赵富贵也不太可能对一个布商之子多加防范。这么说来，王成倒是确实是可以靠近赵富贵的。
但仅为如此，便狠下杀手，是不是也未免太过儿戏了。生意场上起沉浮落不断，难道为了利益，便要把竞争对手杀了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凶器来源。若王成是凶手，那么他是从何处得到的苗刀呢？
诸多疑惑，还待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都还记得王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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