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羽站在了这只巨型独角鲸面前，目光坚韧又怜惜。他摸着它的额前的皮肤，“我以为上次你已经得到了解脱。”
“这还要感谢你，让我想起来，我被人施加了人鱼的诅咒，那些死掉的人鱼，就是为了削弱我的力量的。”
烟羽还是感觉内心一绞，眼泪像娇弱的人鱼一样，晶莹剔透地落下来，落在了独角鲸的额上。
那一滴泪，让鲸鱼舒服地喊叫了一声，尾巴拍打着整个海面。
它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巨岛，周围都腾起了白烟。
“人鱼是海里力量强大的精灵，那个人用他们对付我，实在是最歹毒的办法。”
烟羽：“可是他们现在因为我，因为我的血变成了魔鬼。”
鲸鱼的声音却很淡定，“天选的幻之子，你把自己想得太恶劣了，要是没有你的血，这里的悲剧一样会重现，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想起一切，只是一头沉睡在深海，被污秽缠绕的死鲸。”
烟羽一时怔愣，他从来没想过关于他恶劣的身份，还有那么一层不一样的结果。
“万物的始终，当然不会由一个你决定，就像现在，我快要死亡了，也是本来应该到来的结果。”
烟羽不敢置信：“你要走了？”
可是鲸鱼的声音分明是笑着的，就如明媚的春光一样暖。
“走了，我都活了几千年了，要不是被人鱼诅咒拖着，我早就应该走了。”
烟羽把脸贴在他它额头上，轻轻地安抚它。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安抚一头古鲸的能力。
刚在烟羽就注意到了，一团黑雾一直萦绕在他胸口，他觉得闷气，难受，心都要碎了。
而现在，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玉指，用力朝自己的胸口一抓，那团黑雾抓在手里。
坚韧的眉眼一压，黑雾在他手中惨败地尖叫，破碎，变成了七彩的水花。
他就像握住自己的心脏，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心脏。
独角鲸把头埋进了海水里，把它的巨角凑到少年面前。
“来吧，烟羽，你不介意我送你一点礼物吧。”
烟羽：“礼物？”
古老的声音在海底响起：“作为幻之子，你还需要一根魔法杖，我的角最合适不过了。”
烟羽：“可是……”
“我不会因为失去这一个角而疼痛，也不会因为保存他而存活下来，如果能留下一点东西，相比那个人，我更希望是你。”
如果艾利亚斯在，他希望他教他怎么抉择，他伸手，可是迟迟没有握上去。
“拿走吧，孩子，它应该属于你，而不是那个人。”
烟羽眸光一亮，心中似乎得到了某种指引，手缓缓地，轻轻地抓住了那根灵角。
只一瞬，身上的力量与鲸鱼的力量交融了般，他血液横流，膨胀，抑制不住。
随着灵角的脱落，古鲸长“嗷”一声。
它的声音不带一点悲伤，反而如协奏曲般让人欢愉。
他的魔法让鲸鱼身上的污秽彻底褪去。它钻入海底，又在探出海面时把烟羽放在了它背上。
随着一声鱼尾拍响水面，古鲸长出了龙一样的翅膀。当周围不再是海洋，而是万丈高的高空时，烟羽感觉自己短暂地解放了。
没有阴霾，不再感到负担，舒适的空气，目之所及的高山，原野。
“我想这才是你自己吧，烟羽。”古鲸对他说。
烟羽：“谢谢你。”
烟羽轻轻低头，轻吻着它的后背。在生命最后一刻，能再次翱翔在天空，也许对于这个上古神物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鲸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问他：“你不想走了？”
烟羽点点头，“对，不想走了。”
“不行哦。”鲸鱼说，“你看下面。”
烟羽往下看，在海岸边，一个穿着深色外袍的魔法使凝望着他，他一动不动，可是烟羽却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遍布自己全身。
他在等着自己，等着他好不容易猜得到的爱人。
“现在还想留下来吗？”鲸鱼问他。
烟羽：“你会去哪？”
“短暂的飞翔已经让我很幸福了，回归海洋才是我的宿命。”
它说宿命的时候，烟羽能感觉得到这是一件很庄重，又神圣的事。
所以，他的宿命又是什么呢？
“烟羽，准备好降落了吗？”
烟羽露出一个如云朵般温柔的笑容，“嗯。”
随着它往下坠落，海岸上的人，他的丈夫，伸出双手准备迎接他。
烟羽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飞向他，飞向他。
艾利亚斯，艾利亚斯，艾利亚斯——
撞入艾利亚斯的怀抱时，烟羽几乎是用尽全力抱紧他。
艾利亚斯沉稳的声音穿透胸腔：“做得很好，我的小狗。”
身后的化成魔鬼的人鱼还在靠近，烟羽示意艾利亚斯把他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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