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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船外是狂风裹挟着暴雨，海浪滔天，就算是上了救生艇，活下去的概率也不大。
更何况这里处于北大洋荒漠中，往来船只很少，这里还是飓风笼罩的范围，更没有船只会靠过来救援。
就算侥幸活过船难、熬过飓风，在海上漂流的过程中，为了争夺淡水和食物，幸存者们又少不了争夺和自相残杀。
到最后，也许是挣扎了十几天，饱经饥渴折磨才断气。
沈凝一想到那些争夺和折磨，反而觉得死亡没那么可怕了。
他已经半放弃了上救生艇，决心先帮助老弱妇孺。
也许不会如他想的那么惨，船长已经开启了求救广播，也许上了救生艇，马上就会被救上船。
上了救生艇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沈凝只能帮助别人增加活下去的概率，并祝他们好运。
沈凝将自己一直攥着的皮箱塞给霍华德，对他扯开一个苍白的微笑，转身离去。
霍华德怔了一下。
明明自己眼中的泪水都止不住，却还要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还要决心选择先去帮助别人。
霍华德握紧了皮箱的把手，神情复杂。
“老爷，我们走吧。”管家适时提醒道。
霍华德收敛情绪，转身跟管家一起匆匆往救生艇那边赶去。
沈凝套上救生服后，跟着船员去放救生艇，让老弱妇孺先登上去，阻拦那些失去理智的人。
“不要挤！救生艇的位置足够！”
一片混乱中，荣耀号开始倾斜，天空宛如破了一个大洞，暴雨倾盆而下，在这样密集的雨里，沈凝几乎没办法用鼻子呼吸。
没办法，沈凝被迫只能换嘴呼吸，但他刚一张开嘴，狂风卷起的海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往他的嘴里灌。
“小心！！！”
突然，站在沈凝身边的船员嘶吼道。
沈凝一转头，便看到比船还要高的巨浪当头向着船上砸下。
沈凝反应很快地抓住缠在甲板栏杆上的救生绳。
下一刻，在沈凝的感觉中，如同有一千吨的海水砸在了甲板上，海水又沿着甲板倾泄向大海。
没反应过来的船员和乘客被海浪卷入了大海，也有几艘解下来的救生艇被卷走。
巨浪过后，轮船又向下沉了几米，海浪不断冲上甲板。
大部分乘客和船员都登上了救生艇，此时船上只剩下了沈凝、船长、大副和两个工程师。
此时货轮已经倾斜起了三十度角，一阵又一阵不详的折断、开裂声响起，货轮上固定烟囱的钢缆断了，烟囱摇摇欲坠。
船长看了一眼，赶紧将又一艘救生艇放下去，他一跃而下，对着甲板上的人喊道：“快！快跳！”
沈凝大脑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他遵从本能一跃而下。
很快留在荣耀号上最后的五个人跳上救生艇，离开了将要沉没的轮船。
但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暴雨还在下，海浪和雨水不停灌入救生艇里。
沈凝不会划船，就不停把救生艇内的水往外泼。
其他四人拿起浆拼命划水。
轮船沉入海中后会形成漩涡，如果他们没能划远，就会被漩涡卷进去。
“左边！”大副尖叫着。
下一刻，左边一道巨浪向着救生艇打来，不大的救生艇直接被掀翻。
沈凝掉了进大海里，而更可怕的是，他并不会游泳……
沈凝只能凭借着本能不断划水，借着身上救生衣的浮力勉强浮在海面上。
呼哧……呼哧……
沈凝的口鼻中不断灌进海水，那股咸涩的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和鼻腔。
又几个浪头过来，沈凝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冰冷的海水如死神一样攥住他的身体，将他缓缓拉下海面。
海水吞没了他，咸腥的液体从他的口鼻中灌入。
沈凝在下沉的过程中，意识逐渐昏沉，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他。
沈凝已经不能思考了，他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死亡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
“咳咳咳……”
沈凝感觉有人在大力按他的胸口，剧痛让他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立刻侧头狂咳几声，呕出不少海水。
沈凝觉得自己好像全身被石碾碾过一样，没有一处不痛的。
但最痛的胸口，他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肺部不断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沈凝觉得自己每吸一口气，都在给肺部的剧痛加一把火。
然而痛苦的是，他还不得不呼吸。
“活了。”沈凝身边一个男声道。
等沈凝缓过来，睁开眼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稍微平坦的黑色礁石上，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
沈凝从其中看到了霍华德和他的管家，却没有看到霍华德随行的男仆。
刚刚救醒他的人，正是史密斯船长。
和沈凝跳上同一艘救生艇的大副威廉和两个工程师都在。
其他人沈凝都不认识。
除了浑身湿透、明显是刚刚经历了海难、死里逃生的人外，还有一群人在帮忙救醒躺在礁石上的人。
“这里……到底是哪里？”沈凝震动着声带，嘶哑地问道。
史密斯船长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怪异，说：“不知道。”
沈凝坐起身，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衣服除了他刚刚呕出海水沾湿了了一下块之外，居然是干的。
他环视四周，雨已经停了，风也小了许多，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密布着乌云，海浪向后撤远离礁石，然后又再次冲回礁石上。
海面上还漂浮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东西属于刚刚沉没的那艘轮船，它们被海浪送到了礁石旁，就如同他们这些人也被送到这里一样。
沈凝望着大海，心中没有一点逃过一死的兴奋。
礁石上只有十几人，而那艘沉没的轮船上至少有五百人……
剩下那些人呢？也许他们的救生艇侥幸没有被海浪拍翻，也许……
沈凝不敢再去想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古板老旧的西服、头戴高礼帽的中年男士走了过来，单从外表来看，他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老绅士。
中年男士的目光一一扫过礁石上的幸存者。
那眼神，阴冷、粘腻，让沈凝想起他沉入大海时的感受。
“感谢上帝，你们还活着。”他开口道，“这座岛名叫马里努斯，岛上只有一个小镇，我是镇长莫里。”
史密斯船长和霍华德同时站起身，走过去与镇长交谈。
颓然坐在沈凝身边的大副威廉震惊地道：“马里努斯？”
那声音既嘶哑又扭曲，简直如同一条蛆虫爬进沈凝的耳道，在他的鼓膜上蠕动。
沈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马里努斯？”
这是哪里？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工程师理查德道：“马里努斯不是个传说吗？居然真的有这个地方？”
沈凝疑惑地看向理查德，理查德给沈凝解释道：“马里努斯是大航海时代就有的传说。”
“传说水手在穿行大洋时，偶尔会莫名地偏航，并在大洋中心遇见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岛。”
“据说马里努斯岛上遍地是宝藏。”
“但无论航海技术怎么革新，哪怕我们的船从木船换成铁船，主动想去找马里努斯的人却永远找不到。”
“有人认为马里努斯岛会移动，也有人认为马里努斯岛从来都不存在。”
“可马里努斯的传说却从未消失过，每个从事航海行业的人，无论是船长还是水手，都听说过马里努斯的传说。”
此时大副威廉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喃喃道：“怪不得我们谁都没察觉到偏航了，马里努斯是海神的祭台，需要献上生命才能到达。我们是被选中的人，我们是幸运儿，上帝啊……”
另一位工程师约翰皱眉，道：“大副先生，现在是20世纪了，早就不流行大航海时代的传说了。”
“马里努斯会导致船只偏航，可能只是因为磁场关系，不是什么神明选中了我们。”
约翰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指南针，道：“你看，指针在胡乱转动。”
“整个岛也许就是一块大磁铁。”
“不……不……”威廉大副摇了摇头，他脸上暗含着恐惧，“你根本就不懂！”
“这传说不是现在就有的，是大航海时代就有的，你根本就不懂！你个被技术洗脑了的蠢货！”
约翰冷哼一声，收起指南针，道：“谁才是蠢货，你才是被宗教洗脑了的蠢货！相信什么祭品、宝藏的鬼话！”
在一旁听着的沈凝却听懂了威廉大副话中隐藏的含义……
在大航海时代，那时的船长根本没有可以依靠和信赖的自动仪表盘。
哪怕指南针失灵，他们都可以通过星盘、直角仪、十字测天仪、六分仪等等仪器确定自己方位。
老练的船长更是熟悉每条航海线路，他们甚至可以通过洋流走向、季节风向和天空中星辰的位置，来大致估算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们的船主体更是木质的，不太可能受强磁的吸引，怎么会莫名偏航。
威廉大副或许没有工程师懂科学技术，但他在海上飘了三十年，他比工程师更懂海洋！也更懂马里努斯意味着什么！
这时，和镇长说完话的船长史密斯和霍华德走了过来，史密斯船长说：“莫里镇长说，马里努斯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躺在礁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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