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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当时我醉美人家
郗道茂醒来时，日头已上至半空。桃花树下的黄鹂清唱几声，留下桃叶簌簌的回应。燕燕坐在廊下绣着一方绢帕，蓁蓁端着一盏白瓷，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梅子羹。
“女郎还没醒吗？”蓁蓁立在门前，问道。
南嘉摇摇头：“女郎昨日回来的晚了，索性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让女郎多睡一会儿吧。”
陈宋氏端着外院送来的礼物，看着立在门口的两人，便知郗道茂还未醒。
“女郎这样贪睡，以后到了夫家可怎么办才好？”陈宋氏叹气，燕燕和蓁蓁帮着将她后面的箱笼都搬了进来。
“女郎才十四岁，妈妈慌什么嘛！”燕燕调笑着腻在陈宋氏身边，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小鬼头！”她点点燕燕的额头，还是没有多说。
南嘉也跟着过来，看着身后一箱一箱搬进来的箱笼，疑惑道：“这是谁家送来的啊？”
陈宋氏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看上去格外慈眉善目：“是王家一大早送来的，说是七郎听说了昨夜女郎受惊，特意送来供女郎赏玩的！”
“王献之！”
下人们一听见这个名字，都免不得嘀咕了起来，有些小丫头更是脸颊微红，窃窃私语着什么。
陈宋氏一个眼刀飞过去，院落里噤了声。
桃花树下的黄鹂唱着半截，也跟着闭上了嘴。
“若再让我听见你们谁在底下嚼舌根，我就送你们去夫人那里。”蔡氏手中可是拿捏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卖身契。
洒扫院子的小丫头们赶忙低头退了出去。陈宋氏邀着南嘉一起清点着箱笼里的物品。
点着半晌，就听见屋子里有了些动静。南嘉赶忙放下手中的单子，快步进了屋子。
郗道茂迷迷糊糊地醒来，见院子外面闹哄哄的，不免问道：“外面在干什么啊？怎么这样热闹？”
南嘉脸上也有喜色：“女郎，是王家七郎君给您送东西来了。”
“王献之？”郗道茂刚睡醒，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还讶异了一阵。
坐在门前的梅花桌前用早膳时，陈宋氏和蓁蓁还在归拢着箱笼。燕燕守在门边，同郗道茂说着今晨听到的趣闻。
“听说昨夜里，桓家的卿女郎上吊自杀了。”
郗道茂淡定的抬了抬眼皮：“幸亏下人发现的早，她被救下来了。”
“女郎真是料事如神啊！”燕燕一脸崇拜地看着郗道茂。
郗道茂轻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梅子羹。可不是她料事如神，只不过她太了解桓卿这个人了。贪生怕死的一把好手，若是为了昨夜的事，寻死觅活一场倒也就罢了，真让她死，她可是不舍得。
燕燕继续道：“她院子里的玲珑先喊了起来，几个小厮将她从房梁上救下来时，她还哭闹了一番，说什么‘我就这么死了算了，以后也没脸见人了！’听说当时桓家夫人气得打了她一巴掌，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么热闹啊！”帮着归拢好箱笼的蓁蓁正巧赶上末尾。
郗道茂笑着，夹了一块茉莉玉露酥。
“女郎，这是王家送来的礼单。”蓁蓁将红色烫金的礼单交到郗道茂手上。
郗道茂顾不上看：“你挑重点的念念吧！”蓁蓁点点头，开口道：“杨梅五筐、蜜桃三筐、杭白菊一箱、金盏菊一箱......”
郗道茂听得一头雾水，这是送来给自己去火了？
蓁蓁盯着众人讶异的目光，正准备继续念，就见郗道茂冲着她摆摆手：“别念了，左不过就是些吃食罢了，你将那杨梅和蜜桃，分送给父亲母亲和哥哥那里吧。”
陈宋氏晚一步进来，对着郗道茂福了福身子，笑眯眯地道：“王家七郎这是在给女郎正名呢！”
郗道茂喝着梅子羹，没有接话。
“王家这些礼，虽说是七郎送来的，可都是过了明面的，众人们只会知晓是王夫人心疼自家表女郎，送来的慰问。而这偏帮，不正是打桓家的脸嘛！”陈宋氏说罢，屋里的丫头们都不住的点头。
郗道茂嘴角弯了一下：“那便更应该将这些礼送出去了，免得有心人拿着这事做筏，又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去。”
而不到中午，会稽城中的谣言就又变了味道。说什么桓家女郎因爱生恨，在王家二郎君的大婚之日大闹宴席，又因为想嫁王献之不得而寻死觅活。仅仅一个上午，会稽的风言风语就坐实了桓卿的罪名。
闺中不检，这可是女子大忌。
郗道茂坐在自家水榭旁喂鱼时，就听燕燕的回禀。
“这是有多恨她！”郗道茂没头没尾地来了那么一句，让燕燕有些摸不到头脑。
“女郎说谁？”
郗道茂没有看她，眼睛望着湖中的锦鲤。一把鱼饵散下去，无论是二段红白还是黄金锦，都摇着尾巴凑到了郗道茂跟前。
“那个传谣言之人。”她看着湖面，不知自己身后，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倒影。
郗道茂警惕的回身，一眼望见那云峰白道袍，一根玉簪束起三千青丝的少年。
“子敬表弟怎么有空来了？”她下意识望了一眼身后的月亮门，蔷薇花攀爬在门边，开得荼蘼。王子敬身后空无一人，只他背着手，站在郗道茂的面前，眉眼弯弯。
郗道茂有一瞬间怔住了。她看着身前那个距离不超过一尺的男子，竟然没有一点想推开他的欲望来。
“听说表姐昨夜受惊，特意过来慰问一下，不想容表姐不怎么欢迎啊？”王子敬坦然地坐在了郗道茂对面的石凳上，一只手搭在桌面，两根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角。
郗道茂这才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烟青色的散花裙摆。
“受惊谈不上，不过是，被你的爱慕者咬住不肯松口而已。”郗道茂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鱼食一撒而尽，不再看身后的池塘。
“哦？”王献之挑了挑眉，带着些玩味地看向了郗道茂，“听容表姐这语气，似乎不怎么满意啊？难不成，是为了在下，争风吃醋？”
将这样的话赤条条地说出口，任郗道茂的心里素质有多强，一时间也有些招架不住。她见燕燕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身旁，而放眼整个水榭，此时只有她和王献之二人。
郗道茂有些慌乱，不去看向王献之的眼神，只道：“子敬表弟知道自己容易招惹风流债，自当同我们这些女儿家的保持距离的好。免得今日是桓家，明日不知又是谁家为了你寻死觅活。”
王献之望向少女的侧颜。清风下，郗道茂绾着闲云髻，簪一根云出岫的玉簪，一缕头发闲散的垂在身旁。她耳上并没有挂坠子，腰间也只是一只桃花香囊。明明那般素净的打扮，穿戴在她的身上，却平白有一番清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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