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挂完电话在原地呆了许久，直至夜幕彻底笼罩这座城市，他才下了楼。
余林看见顾燃赶快跑了过来：“你去哪了，打你电话很久都不接。”
“莉姐在办公室吗？”
余林点头，“她正好也找你，我先去拿些东西。“说完之后就迅速往外面跑去。
顾燃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陈主任，你放心，我这一定明天就会给你满意交代，绝对不会影响后续合作。“
那边电话挂的迅速，莫莉扶额，神色都是疲惫，自出事以来，就没有消停过一会儿，全部都是质问，各种催促。
“莉姐。“顾燃还是先出口打破沉默。
“你来啦。“莫莉头也没抬，继续盯着手机回信息。“先坐。”
顾燃坐在莫莉对面，这次事件影响比较恶劣，网上声音即使有舆论的刷贴，还将那些不利部分尽量删帖，但还是愈演愈烈，人身攻击，各种谩骂猜测简直就是一颗颗炸弹，稍有不慎，一切都会被毁灭。
“等会儿余林会把最新声明从你微博发出，明天紧接着在九点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到现场的我都已经打好招呼，新闻稿我晚上让余林发给你，背熟练。“
“我想公开我的性取向。“
“记得一定要熟……“莫莉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从手机上抬起头，惊讶万分看着顾燃，”你说什么？”
莫莉的眼神就像只要顾燃再敢重复一遍就立马扑上来吃了他。
“我想离开。”顾燃还是说出了自己在天台上的决定，这个想法已经在脑海里游荡了很久，“退出娱乐圈。”
莫莉脑海一片空白，双手抓着头，看着顾燃，没有丝毫作假，双眼都是真诚，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即将压垮一切。
“顾燃，现在是我们最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为你忙着，不要捣乱，你要有委屈过了这阵我们再说，行吗？“
顾燃记忆里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莫莉，对于他们这些艺人而言，莫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所有都必须按照她的安排走，一丝的反抗都会在摇篮终被扼杀，对她而言，只有向上再向上。
可即使面对带着一丝无奈恳求的莫莉，他还是不得不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莉姐，对不起。”
道歉永远都是最无用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安慰，莫莉烦躁地站了起来，在办公桌窄短的空间来回踱步，咬着唇，脸上已失去了惯常的冷静。
指针在一秒一秒地过，莫莉想了许久，走到他身边，双手手心向下，故意用平静的口吻劝道；“这次的事有很多解决方式，你要真想承认你和江总之间关系，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另外发一篇声明，现在网友还有你那些粉丝对同性恋这种事排斥也不是很大。”
只要稍微引领跟帖下，按照预期，也不一定就会一败涂地。
“关系我会澄清，退出娱乐圈我也是认真的。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承担？”莫莉再也忍不住爆发，将旁边的文件扫落在地，放声大笑，竟显得有些瘆人。
“莉姐，明天的发布会现场……“余林急忙跑回来回报工作，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出口。
“出去。”
厉声一喊，余林不敢多呆，立时关上门贴在走廊墙壁上。
莫莉好像变了一个人，“你说承担，好，我就给你算清楚，你跟公司签的是三年约，现在还差半年，其中违约金，不要我多说，你知道。还有你身上的代言，已经接的综艺，待播的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还有一部已经接的戏，负责是吧，这所有的违约金，你负责的起吗？”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这座城市却给她换上另一种装饰。
莫莉喘着气，顾燃还是一动未动，她知道这几年给他工作安排的多了，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完全就将他当成了机器，这么小的年龄终究有些受不住，免不了会想要逃离。
想到这些，莫莉走到他身前，轻声说道：“顾燃，你要想清楚，这不是演戏，就为了一时冲动，难道你又要重新回到五年前，一无所有，放弃没日没夜工作现在才拥有的一切吗？”
顾燃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莫莉以为他恢复了冷静，懂得权衡利弊。
“莉姐，我很感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拉我一把，也很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可就像你说的，回到五年前，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重新开始。你还记得你签我的时候，我问你那些很傻的问题吗？”
莫莉记得，她签过很多艺人，可只有顾燃，好像只要去回想，总是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碰到顾燃完全是误打误撞，那段时间秦雪因为私人感情躲在家里，亲自送到剧组，各种赔礼道歉，还是被下着脸面，怕秦雪又出乱子，就一直守在旁边。
而顾燃就是这样闯入她的视线，他当时正在剧组里分发盒饭，长得还不错，安安静静地，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她完全不会在意。
意外就是出现在当剧组所有人在吃饭时，他正呆在剧组棚的角落里背着一两句台词，来回往复，她以为又是这个影视城里最多最常见那种奔波在各个剧组就为了一个机会的人。
不出意外，戏一开拍，他就已经换好了衣服，路人甲的角色，可惊讶的是就一个背影，完全融入了其中。
演员，在她看来有两种，一种是每个角色在完全掌握住角色后都能赋予演员自己特色，不自觉成为一场戏里绝对的主角。
还有一种就是能完全融入其中，找不到原身影子，就像他只属于这个戏里角色的人生。
沈知行是前一种，天生的主角，而顾燃毫无疑问让她看到了另一种。
所以当场她就有了决定，顾燃一下场，她就上前询问，除去最初的惊讶，接下来的表现就像是温和谦逊的少年。
她表明自己来意时，她看得出顾燃首先是戒备，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更没有试探，洋洋自得。
为了以后她当时只能先留下一个电话，后面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想她未必会签下顾燃。
那天她看秦雪总是安定了下去，就准备离开剧组，碰上顾燃慌张跑出来，大路上怎么也拦不住一辆车，她也是出于私心带了一程到了医院才知道是他妹妹送到了医院。
其中顺手帮了一把，晚上坐在医院外面的一个小馆里，一天没有进食，一碗清汤面显得尤其美味。
当她放下碗时，顾燃已经付完钱回来，手放在桌上，犹豫纠结了许久，“您好，我想问上次你说的，就是那个……”
她当时罕见的没忍心去谈条件，“算数，只要你愿意，明天就可以签合约。”
“谢谢。”顾燃抱着最大的谢意，又似难以启齿，“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
“我签完之后，可以先请假一段时间吗？”
莫莉想到医院里正躺着的女孩点头，“只能有一个星期。”
“我，可以有预支些钱吗？”
莫莉稍有犹豫，但还是点头了，她也不知为什么，所以她从来没有说过那笔钱是她私下拿出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如果有那种事，我是可以拒绝的吧。”
莫莉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说出这句话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不知是羞耻还是窘迫。
她签下他的那两年说实话没有多关注过，接的一些戏都是小角色，而且都是他靠自己能力试镜得到。
签下顾燃是她自己私心，理智还是利益都让她要放弃，所以那两年都是别扭的状态，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自己拉扯，还是真的因为顾燃。
“莉姐，我很喜欢演戏，即使当初是因为灿灿阴差阳错进了这行。可我这人依然跟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长进。”
莫莉不再说话，她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或许在他和江承在一起时，她就做好了准备，顾燃从来都是她入这一行来，这么久以来最别扭的存在。
他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艺人，不是自己可以安排的，理智让她决定，情感让她容忍。
“好，明天记者会照常，你把余林叫进来。”
顾燃站起深深给莫莉鞠了一个躬，转身而出。
“顾燃。”
余林先是叫了他，刚才的声音大到都不需要秉着呼吸偷听，她从来没有想过顾燃会离开，即使他曾经流露过这种想法，可是就像莉姐说的，做艺人压力大的都会时不时有这种想法，可又会有谁，真的心甘情愿离开。
“进去吧，莉姐叫你。”顾燃就像往常笑着，脸上还带有一些无数次那种看她上‘断头台’的笑意，好似刚才所有应该只是幻听。
当天晚上，顾燃所在公司，灯火通明，虽然一切都是按照合同程序来，可是其中牵扯的实在是太多，违约金，后续的合作，品牌方各种关系都要处理好，否则绝对会影响后续合作的机会。
凌晨两点，顾燃疲惫地从会议室出来，神色却平淡如水，步履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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