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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嗫嚅道：
“是、是因为它伤得太严重了么？”
钰嫔道：“不是。”
宁远又说：“那是因为娘娘不会医术，所以救不了它么？”
钰嫔脸色古怪地瞧了一眼宁远怀中的鸽子，小鸽子在她怀中瑟瑟发抖。虽然伤口很深，又淋了雨，但也不至于不可救药。
可钰嫔迟疑了一瞬，还是摇头答道：“不是。”
宁远有些着急了：“那、那为什么不救救它呢？”
宁远嘴唇冻得发紫，乌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一双黑玛瑙般地眸子满是焦急。
钰嫔终究心生恻隐，叹了口气：“你先进来说话。”
两人行至寝殿，宁远顾不上自己，先珍重地将鸽子放在木桌上，用草纸盖好，防止鸽子失温，这才遣人去烧水、沐浴。
沐浴出来，宁远换上了钰嫔的衣裳。
钰嫔的衣裳很大，袖子和裙摆都很长，宁远擦干了身子，恍如唱戏一般拖着袖子，连滚带爬地走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鸽子伤势如何。
钰嫔见宁远这副模样，不由得苦笑道：“放心吧，你的宝贝鸟还没死。”
宁远扒开草纸，又是掰开鸽子的眼睑，又是用手指试探鸽子的心跳。确定鸽子还没死后，她才长出一口气：“吁，太好了，太好了，还好你没事。”
钰嫔侧立在一旁，捧起书卷：“还有事吗？”
言语间多有冷淡之意，想来已是有逐客之心。
钰嫔喜静，又钟爱在下雨天捧卷细读。她不愿让宁远和一只半死不死的鸽子一大一小两位不速之客侵扰她来之不易的宁静。
而宁远却仿佛聋了似的，环顾了一圈，巴巴地跑到钰嫔面前：
“还有事！”
钰嫔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事？”
宁远可怜兮兮地说：“钰嫔娘娘，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和你交换。只是可不可以请你救救它？”
钰嫔果断道：
“不要。”
又补充了一句，“什么东西换都不行。”
宁远忍不住惊呼：“为什么？”
说罢，又觉得不妥，意识到自己失言，宁远便紧紧地抿起了嘴巴。
毕竟，是自己求着钰嫔娘娘替她做事的，她不帮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不该绑架她的！更何况钰嫔娘娘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她的朋友。
半晌，宁远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知道了。”
她抱起小鸽子，“钰嫔娘娘，那便不打扰了。今日之事贸然来访，多有得罪，还请娘娘见谅。”
这话说得十分妥帖，令人揪不出一点错来。见宁远怅然若失的样子，钰嫔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血？”
宁远顿了顿脚步，闻言慌忙回头，笨嘴拙舌地解释：
“不不不，钰嫔娘娘，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她又说，“是我逾越了。帮忙或者不帮忙，本应该全凭您的意愿才是，我不该强迫您做您不愿意的事，只是捡到这只小鸽子，我太过于忧心、着急，才在无意识中绑架了您，这件事情上是我逾越了，这全完不是您的错，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您冷血过。”
钰嫔一眨不眨地看着宁远，半晌，轻叹一声：
“并不是我不想帮忙。宁远，万事万物都随缘生灭，缘起缘生，缘灭缘殆，这便是因果。”
宁远吃惊地望着钰嫔：
“钰嫔娘娘，你说的这些话，我听不太明白。”
钰嫔道：
“生命一刻不停地在流变，你又何苦执着留住本该离去的东西？世界上不只有你我会失去、衰老、会生病，最后孤单地死去，这只鸽子也是一样，它破壳而出的那天，就意味着终有一日它会逢此结局，这是一种必然，你又何必强留？”
宁远惨白着脸，思附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怀中的鸽子似乎感受到了宁远的颤抖，微弱地扑棱了一下翅膀。
宁远低着头，久久不语。
但她显然并没有被钰嫔说服。
半晌，宁远抬起头来：“钰嫔娘娘，诚然您说的不错，事物总会有流逝的一天，生命从诞生的那刻起就注定要衰亡。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试着救救它。”
钰嫔愣了愣，道：
“你知道吗？宁远，痛苦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执着。”
她接着道，
“你看，你现在捡到了它，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愿意伸出援手，救助这个小东西，你有没想过，万一我治不好呢？万一我治好了，明日它又被鹰嚼碎、被狗叼走，被这样或者那样的东西吃掉，于是全天下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可怜鸽子，可活下来的那个万念俱灰的人是谁？”
“或者，再退一万步，它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在你精心的照料下渐渐长大。有一天，它因为某件事把你啄了一口，将你啄地鲜血淋漓，你又该如何呢？宁远，为什么要那么执着？这样的时刻必定会到来，那时你是一定会伤心的。”
宁远呆呆地看着钰嫔，说：“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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