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被神会处刑后发生了什么？”楚南芸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异变了。”塞特坎斯道，“但是神会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都以为楚先生已经死了，于是就把他的尸体扔到了垃圾场，等待集中火化处理。”
“神会居然没想扒他的电子脑吗？”傅梓深问，“这样不就能把黎明组织一网打尽了吗？”
塞特坎斯：“在神会抓到楚先生之前，黎明组织就已经覆灭了。那个叛徒出卖了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黎明组织成员都被斩杀了。”
楚南芸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父亲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丢下组织不管的。”塞特坎斯叹息道，“而正是因为得知了黎明覆灭的消息，他才匆匆带你逃离了明光城。”
楚南芸看着脚尖，久久不语。
塞特坎斯知道楚南芸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他没有着急继续说，而是静静喝酒，等待着楚南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想要复仇，就要有强大的心脏，只会感春伤怀和哭哭啼啼是不行的。
强者需要慈悲，但也同样需要勇气。
楚南芸不负众望，很快从悲伤中缓了过来，她继续问：“所以，是你、您带走了我父亲吗？”
塞特坎斯注意到了楚南芸称谓的变化，吊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是的，我在垃圾场捡到了他并把他藏了起来。再之后嘛，你父亲醒了，很令人庆幸的是他居然没有被异种化的狂热吞噬理智，除了外貌上有些许变化外他依旧保持着人的思维。”塞特坎斯道，“在他的提议下，我们组建了桃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道：“桃源的地址还是有些考究的呢。”
“什么？”楚南芸没反应过来。
“桃源这块地，原本你父亲是想用来建立新的实验室的，但是后来……自从你父亲出事之后，迈尔斯将这块地出售了，几经波折后又落到我手里，缘分真是奇妙啊。”
楚南芸愣住，突然感觉心里痒痒的。
“但是。”楚南芸很快反应过来，“小林子说过，电子脑只有依靠生物电才能运转，我父亲早就去世了，为什么第二次病毒还是从他的电子脑里发出的呢？”
塞特坎斯诡异地沉默了半晌。
傅梓深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二人的对话——
斯特林给楚风注射了病毒之后楚风并没有立即异种化，而是一直等到任启开枪楚风“死亡”后才发生了异变。
异种化带来的强大愈合力很快就使得枪伤愈合，因此楚风以异种的形态活了下来。但彼时楚风已经被抛尸至垃圾场，而正巧和楚风有过交集的塞特坎斯发现了他，并将他带走，二人又在因缘巧合下收购了原来那块用于实验室建设的土地，在此基础上建设了桃源。
这真的是太奇妙！
而还没有等傅梓深惊讶太久，在听到楚南芸新的问题后他的大脑卡壳了一下，然后傅梓深便脱口而出一句惊世骇俗之语：“其实想要保持生物电很简单，把整个大脑都扒下来就行了。”
塞特坎斯猛然抬头，直直看向他。
楚南芸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被授予注目礼的傅梓深：“……？怎么了？我说的也没有问题吧……只要把电极接在大脑上，保证大脑的正常运转，生物电照常发出，那么电子脑就还能用……并且神会下意识认为楚先生已经死亡，信息处理中心也就销去了他的信息，但只要还在明光城的范围内，用点小手段就可以正常接入神经网络，并且当神会追查时就算查到了ip也于事无补，因为在数据系统里那已经是个空ip了……”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楚南芸连忙问道。
塞特坎斯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脸：“楚小姐，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了……”
楚南芸：“为什么？”
塞特坎斯：“你俩脑回路都不像正常人。”
楚南芸：“……”
傅梓深：“……”毫不意外，他早就感受到了，甚至有时候还觉得他姐姐更胜一筹呢。
但话锋一转，塞特坎斯又道：“有时候真的很怕你们这种人。”他扯了扯嘴角，“什么啊，一个个都是直觉怪物。”
楚南芸：“所以，你的意思是，阿深猜对了？”
塞特坎斯妥协地叹了口气：“何止是猜对了，甚至是把逻辑链都补上了。正是利用了楚先生已被销号的这一特点，所以神会两次都没能查到是他的电子脑。这点连启明都没有意识到，他还以为是自己技术了得用虚拟代码骗过了神会的眼睛呢！可那毕竟是神会，骗得了第一次，骗不了第二次，只不过神会查到了ip也没有识别出来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芙妮破解出来之后也束手无策，因为她也没能在数据库里找到那串ip的主人。毕竟对于过于依赖网络的明光城人来说，只要是电子脑识别不出来的东西便是不可破解的。
“为什么？”就在傅梓深暗喜自己居然猜对时，楚南芸颤抖着声音问，“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让他安息呢？”
塞特坎斯看了楚南芸一眼，沉声道：“你知道为什么‘门’能在后来提高运算的精度吗？”
在她父亲的日记里提到过那个名为“门”的装置，这个装置依靠强大的算法来模拟计算人的心灵数值，以此来帮助人辨别这人是否诚实可靠。但“门”显然在后来发生了误差，因为黎明组织的那个叛乱者就是被“门”误放进来的。
不过，在此之后，楚南芸再也没有听说过“门”有错放人进来的事情，桃源内部也再没有发生过叛乱之事，从这方面来看，“门”确实是进化了。
但楚南芸并不知道“门”的进化和她父亲有什么联系。
“是因为你的父亲——楚风，他成为了‘门’的一部分，他给‘门’补缺了机器所不能达到的感情测量，同时也加入了更多的测算角度，因此‘门’才能保护桃源这么多年。”塞特坎斯道，“尽管他生前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依旧想要留在这个世界。他说‘我还想看看未来的明光城会是什么样，我还想继续守护桃源这一方净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楚南芸的手抖了一下：“所以，这是他的愿望吗？”
塞特坎斯点点头：“如果不是他希望如此，我也绝不可能这样做。”
楚南芸垂着头坐在沙发里，眼睛有些发烫。
过了好一会，她才沙哑着声音问：“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
.
塞特坎斯把两人又带回了垃圾场，他走到一辆起吊车里，一把掀开车座后的一块钢板，一条狭窄的通道就暴露在两人眼前。
“走吧，就在下面。”说罢，塞特坎斯便翻身下去了。
楚南芸听着狭窄的甬道中传来的回声，轻轻眨了眨眼，也跟着跳了进去。
地底有股淡淡的霉味，楚南芸很快就双脚落地，地上有些滑，感觉是由于长满了青苔的缘故。穿过一条逼仄的通道，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伫立着许多大型机器，那些机器围成一圈，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荧荧的光亮。
楚南芸挤过机器间的缝隙，便看见一个巨大的玻璃罐，罐子里蜷缩着无数根电线细管，那些如水蛇般纠缠在一起的线的中央是一颗粉色的脑花。它有节奏地舒张颤动着，仿佛有生命一样。
楚南芸看得出了神，在见到这颗脑花的一瞬间，她便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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