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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芸深呼吸了几口，聆听着傅梓深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内心的那股烦闷就消散了大半。
只要我还能感受到自己在呼吸心跳，那“我”就还存在。
楚南芸这样安慰自己。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后，k折返带着他们去见林启明。
而当几人见到面时，傅梓深感到了奇怪——林启明欲盖弥彰地戴上了一个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也使用了变声器。
傅梓深皱了皱眉，林启明的身份自己已然知晓，虽然自己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告诉楚南芸，但林启明肯定知道自己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那他还要隐藏什么呢？
正当傅梓深感到疑惑时，楚南芸顿住了脚。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内由震惊转为惊喜，再转为了质疑与不解。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遮住？”楚南芸问。
林启明身体一抖，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以为你能瞒得过我吧？”楚南芸蹙着眉，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林启明的面具，面具下是年轻人惊慌失色又羞愧难当的脸。
“我……我不是……”林启明抬起手来作势要遮住脸，却被楚南芸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子汉大丈夫，躲什么？况且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害怕见到我？”楚南芸看见那熟悉的脸，虽然嘴上还在教训人，但心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东海村还有人活下来了。
林启明闻言，稍稍一愣，他的眼睛慌乱地眨了眨，然后咽了口水道：“楚姐姐，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一旁围观的傅梓深和k都傻了眼，在两人眼里，林启明是聪明的、冷静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在楚南芸面前表现得像个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弱不禁风。
k是纯纯惊讶，而傅梓深心中则有一股酸意油然而生——楚南芸和林启明的话语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意味，那是属于他们俩的过往，那是对于傅梓深来说空白一切的过往。想到这，他扁了扁嘴，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楚南芸注意到了傅梓深的别扭，她微微思考一番后松开了抓住林启明手腕的手，转而去拉傅梓深的手：“你别介意，他是我邻居家的弟弟，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有点怕我，我俩不是那个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傅梓深：“……”不是，虽然我是有点醋啦，但是没有要刨根究底的意思啊！
k：“……”不是，这是上演的哪门子戏？你们关系好复杂啊！
林启明：“……”楚姐姐不要随随便便把我卖了啊！黑历史很丢人的！
众人语塞半秒后，最后还是林启明以详装咳嗽打破了这份尴尬。
他低垂着眼睛，淡淡道：“楚姐姐，来明光城的东海村村民现在只剩下我俩活着了……准确来说是只剩我俩还是‘人类’了。”
楚南芸：“现在只有你是了，我也变异了。”
林启明一愣，这些事情刚刚k已经和自己汇报过了，但是眼前的楚南芸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再加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强大气场，使他一时间竟忘了这件事。
“没事的，说明你已经进化成功了，这是个奇迹，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林启明道。
但是不论是他还是楚南芸，都知道这件事其实不算令人高兴，因为他们是东海村的人，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加了解对于鲜活的人类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旦被感染，楚南芸的身体里就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林启明不知道楚南芸的意识什么时候会被吞没。
拥有理智与思维，人类才能成为人类。
刚刚楚南芸已经颓废过了，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耗费心力和时间，她只想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多做一些正事，于是她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提到这，林启明的脸便垮了下来：“我和我父母一起来到明光城，来的第一天便被科刻送进了实验室，我的父母变成了异种，就在斯特林即将给我注射病毒时，我的父母……”他吸了吸鼻涕，“他们拼尽全力，砸开了实验室的门把我带了出去。神会派人来击杀，我父母当场毙命，而我则受了重伤倒在了杂草丛里。”
“按照神会的做事准则他们一定会斩草除根。”傅梓深道。
林启明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他们一直在追杀我，但就在我走投无路时有人救了我。”
楚南芸：“是互助会的那位‘先生’吗？”
林启明颇有些意外：“楚姐姐你怎么知道有关先生的事情的？”
“瑞秋说的。”楚南芸将有关瑞秋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林启明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她的电子神经元就是我装的……没想到后面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他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先生把我救走，带我在桃源安身，这里的人都很好，有些时候我仿佛回到了东海村。”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在桃源的快乐生活，如果不是他忧郁的表情出卖了他，楚南芸可能就真的会信他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了。
“不要报喜不报忧。”楚南芸拿出长姐的气势来，林启明本来就有些缩着的肩膀更加内扣了。
楚南芸在屋子内走了两步，视线在屋内设施上一一扫过，然后她便抬手推开了一道门，林启明“腾”地站起身来，可犹豫半秒后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阻拦。
那个看上去很小的屋子没想到别有洞天，里面摆放着很多机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台巨型电脑。
楚南芸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黑客？”她问。
傅梓深闻言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之前楚南芸无数次提到她邻居家的弟弟是个天才，尤其是在机械数码这方面，破译瑞秋电子脑的解码程序就是林启明做的。
林启明浑身一颤，瑟瑟缩缩道：“……是。”
楚南芸心中一直挥散不去的那团迷雾终于被风吹了去，她擦掉了那个标注第三方组织旁的小小问号，事件的来龙去脉在她脑中越发清晰。而知晓真相后的楚南芸并不感到快乐，相反，她很是郁闷。
原本楚南芸只能说是带着一种长姐对小弟的天然威压感，但此刻她是真的生气了。
“你很聪明，尽管你很憎恶将叔叔阿姨变成异种的斯特林，但你清楚只要不端掉背后的主谋，即便杀了斯特林也没用。“楚南芸的声音冷淡，就连傅梓深都没听过她这种语气。
林启明低垂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因此你想要推翻神会的统治，但是因为桃源根本没有军备力量，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所以你就策划了第一次集体自杀事件，想要借助舆论的力量向神会试压。而此刻军方也建立了自己的黎明组织，你打算借这个机会挑起军方和神会之间的矛盾，来个借刀杀人。”
林启明抬起头来，眼神中有无尽的矛盾与挣扎，但很快他还是将一切咽进了肚子里，任凭楚南芸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砍在他的身上。
“但是由于军方的人误杀了一个平民，神会借此机会反将了一军，你为了保住桃源不被牵连于是紧急暂停了计划。但还没有消停几年，你再一次策划了集体自杀事件，这场事件和上一次间隔较短，仅仅只有三年时间，所以你们坚信这次事件一定会引发人们的热议，明光城各地一定会出现暴动。”
林启明紧紧咬着牙，闷不做声。
“说话！”楚南芸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林启明缓缓地点了点头。
k眼看着情况不对，连忙挡在楚南芸和林启明之间。
“楚小姐，事情很复杂……”
而他话音未落，楚南芸就打断了他的话：“223.168.155.228，是你设置的虚拟ip地址吧？”
傅梓深闻言，想起来当时二人一起调查自杀事件时芙妮破解出来的那一串奇怪数字。
林启明抠弄着指甲，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楚小姐，你冷静一点！”k有些急了，生怕楚南芸一个不爽直接把林启明给劈了。
楚南芸瞪了他一眼，k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喘上气来。
楚南芸视线落在林启明背后的美少女海报上，道：“要不是看到这张海报我就差点忘了，那串数字其实是你东海村家里的无线网ip地址吧。”
傅梓深发了懵，有些听不懂这些东西。但他看到林启明的手已经慢慢捏成了拳头，仿佛很羞愧痛苦的样子。
“以前你常说你家里的网速很快，当时为了能让我玩游戏机不卡顿还偷偷帮我改过互联网设置，虽然那些数字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我还是有些眼熟的。”楚南芸摸了摸额头，“怪不得芙妮虽然猜到了那是ip地址但是查遍全明光城的网都找不到什么有效线索了，原来它根本不是明光城的ip地址，而是东海村的。”
傅梓深略微听懂了些，不由得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楚南芸却能找到突破口了，原来自杀事件的主谋根本不是明光城的人，他不可能用明光城的思维去策划案件，而只有同样是东海村思维的楚南芸才能够抓到蛛丝马迹。
等他想明白一切时突然觉得好笑，他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在黑市上买回来的一个旧游戏机会变成破局的关键。
“你是个念旧的人，代表ip地址的那一串数字是你最后的念想。你每次看到这串数字，就会想起东海村的那栋小房子，而将所有美好毁灭掉的是神会，所以你在黑入他们的电子脑后，为了宣泄，就将那串数字刻在了他们的脑内——你想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你逝去的美好回忆殉葬。”楚南芸越说语速越快，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向林启明发射着子弹。
“是他们该死！”林启明突然尖啸道，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悲伤贯穿他的全身，他感到身体很冷，仿佛一切血液都要凝固似的。
“那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仗势欺人，伪善狡猾，满嘴谎言，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权力与地位，手上已经沾满了无数的鲜血！我杀他们不是为民除害吗？我有什么错？”
“可那时候你才十七岁！”楚南芸冷声道，“十七岁，你还年轻，你承担得了那么重的因果吗？”
东海村的人都信神佛，自然也就对因果报应十分看重，林启明也不例外。林启明低着头不说话，喉结不甘地滚动着，指甲已经被他抠出了血。
半晌，楚南芸听到了清脆的“啪嗒”声，她看到有水渍在林启明的脚下洇开——林启明悄无声息地哭了。
“我能怎么办……我的爸爸妈妈都被他们害死了，我想要报仇，我能怎么办？”他猛地抬起头来，露出被眼泪糊满的脸，他一向早熟，明明还年轻却总是像小老头一样不苟言笑。而此时此刻，他崩溃大哭的脸上却能看出属于少年人的不甘心与悲哀。
楚南芸愣住了，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楚姐姐，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在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我的爸爸妈妈了……”林启明痛苦地弯下腰来，捂住自己的脸。
楚南芸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用处。”她抬手将林启明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次的集体自杀事件很快就被神会封锁了，舆论根本没有持续开来，你太急于求成了。神会在三年前吃了个大亏，你以为他们三年后还会傻不愣登地坐以待毙吗？”
林启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止住了哭声。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做了就是做了，畏畏缩缩的干嘛？难不成我会因为死了几个恶人而打断你的腿不成？”
“说不定呢……”林启明小声嗫嚅道，然后就被楚南芸弹了个脑瓜崩。
“想要复仇吗？”楚南芸问。
林启明捂住额头，看向楚南芸坚定的眼神，随后他点了点头。
“巧了，我也是。”楚南芸扬了扬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ip地址设置的灵感是来自改switch的网络dns代理（应该会有人有共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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