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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有朝一日再见,会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
阿彩心下百感交集,又听见了许止余带着疏离克制的话,她回过神来,眼下可不是让她感慨相逢的时机和地方的。
“沈夫人,你不该在此,我让大夫过来给你诊治,若你并没有染上时疫,我想办法送你回去。”
“今夜入夜时,此地就会封闭出入口,后面只许进不许出。”
“到时候你想要出去,就只能等到时疫彻底消失之时。”
许止余的焦急担心,就算是隔着面纱,阿彩也能明明白白感受到。
她稳了稳心思,抬起眼眸,看着许止余,眼神坚定,“我不想看着我身边的人孤零零地在此养病。”
“表哥……许大人不必劝我。”
方才她只看见了许止余,这时回过神来,看见了许止余走到许止余身旁穿着官服的两个人,心下有了些底,“许大人在此既然是为公务,我就不打扰了。”
“告辞。”
她不等许止余再问,继续往前走去寻苍术,终于在东南方向的第十间草棚找到了正在给患者看诊的苍术。
她走过去,听见苍术在吩咐,“替我将盆中的帕子拧干递给我。”
只是不巧这时又有患者被送进来,其她医女正在帮忙,阿彩动手将帕子拧干递给了苍术,苍术瞥见了她的衣袖,抬头看了看她,却没说什么,只将帕子接过后,擦过了患者的脸和手心后,又端起药给患者服下,替患者捻好了被角,这才同阿彩说话,“沈少夫人,我们出去说。”
“好。”
苍术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她洗净了手,带着阿彩远离了草棚,仍然不赞同,“少夫人,你一直都小心着,不曾染上时疫,为何又要主动来此?你可还怀着身孕呢。”
短短十日,苍术已经看过了太多因为死在时疫下的病患,她是医者,也愿意药柜蒙尘,也不愿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自己眼前。
阿彩轻抚着肚子,忙了大半日,她这会儿心定才觉着疲惫,特别是肚子里那个小小的娃娃,她现在也很是觉着对不住,没想到有遭一日会因为她而吃苦头。
她轻声道:“那苍大夫也一直不曾染上时疫,为何也心甘情愿在此照顾染病之人呢?”
“因为你是医者,所以你觉着治病救人是你应当做的。”“我并没有你这般胸襟,来之前也犹豫过该不该来,可是我转念一想,我若不以身作则,如何能叫人信服,让患病的人能安心治病?”
“你就当我是为了私心也好,名声也罢。来此,只要我能尽力帮上忙就好。”
“我找你其实是为了另一事,这是我这几日在书房里寻到的一本书,上面有记载过百年前某地时疫时如何应对之法,我不知故事真假,但想着若能帮上忙也好,是以带了来。”阿彩从怀中取出了那本泛黄的书,这本书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翻看过,近来想起,却已经压了箱底,这回找了许久方才找到。
苍术很忙,分身乏术,接过了那本书,阿彩还贴心的用油纸包过书,苍术不再劝她,“好,我得空了就看看。”
“这里人多混杂,沈少夫人要多加小心,我会安排好太医院的医女去照顾苹娘子还有沈公府的其他人,只是如今人手不够,怕是你们府上的人要多担待几分。”
“我明白的。”阿彩点了头,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不打扰你了。”不等她离开,就又有医女前来寻苍术,阿彩也转身回去了如今苹姑等人安置的地方。
沈公府这回染上时疫者一共有三十五位,有二十女,十五男,男女自然是分开安置,同阿彩一起来照顾他们的十个人中有七名婢女,还有三名小厮。
三十五位患者中有十二名重症,而今神志不清,只能在床榻上静养,其余二十三位症状不算严重。
宝书就是重症中的一个,阿彩好些天没有见过她了,她去看过苹姑,还有府上其它几位,这才走到宝书的床榻前,宝书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嘶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儿?”
这才几日没见到,宝书就已经消瘦了大半,她爱吃,常在厨房里同厨娘学厨,偷吃零嘴果子,脸生得圆圆,而今只见脸颊凹陷,哪里还有往日的活泼。
阿彩拧干了沾有草药水的帕子,替宝书擦着脸和手心,宽慰她,“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就让你去拜师全汴京最好的大厨学艺,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再不拘着你……”
又有医女被安排前来照料这间草棚中的患者,因着有了她苍术的嘱托,医女挨着替患者看诊,一边同阿彩介绍着自己。
“沈少夫人唤我川穹便是。您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问我。”
阿彩点了头,“川穹姑娘,此地如今有多少染上时疫的病人?”
川穹叹气,“少说两千也是有的,旁边不远处工匠们还在搭建草棚。”
“不知还会有多少患者被挪进来,但愿不会有更多的了。”
阿彩听得眼皮子直跳,又问,“似此处一般的地方,还有几处?”
川穹回答,“汴京城如今一共设有六处时疫所,其它五所情形如何我并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容乐观。”
阿彩心沉甸甸的,光是西郊就已经有两千多人患上时疫,其它那五所情形怕也不会比此处好上多少。
“如今可有彻底医治时疫的法子?”阿彩又问。
不只她想要知道,其他人也同样想知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如今太医院和汴京城中的大夫们已经配出了不少可以缓解症状的药方。”
“少夫人是不是很想问,为何一定要感染时疫的人都挪出家到此来治病?”
阿彩点头。
川穹便道:“一是为了好及时医治,如今整个汴京的大夫都在各处的时疫所中,二是为了让其它还没有染上时疫之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
“相信再过不久,一定能找到彻底治疗时疫的药方。”
川穹介绍起草棚中的各样东西,特别是铜盆中的草药水,“这是用的清瘟方熬制的药水,你们务必要记着接触患者之前都要先用此热水为患者热敷脸和手,你们也要用它来净手洗脸擦身,切不可忘记……”
等忙到天将将黑,外头却因为点着篝火而明亮着。
每间草棚都还亮着灯,是不是就能听见有人咳嗽,痛苦地□□声……
苹姑醒了一回,见阿彩还在她身旁坐着照料,催促着阿彩赶紧回房去休息,阿彩出了草棚,站在篝火前哪里也不想去,盯着那团火出神。
阿彩没有了睡意,红儿机灵,出发前又被莲河百般提点,要她一定要机灵些,一定要照顾好少夫人。
红儿四处张望,寻了张矮凳来,想要搀扶着阿彩坐下,“少夫人,您坐着吧。”
阿彩缓缓坐下,红儿作势要替她揉腿,阿彩拒绝,“你们都忙了一日,快回去洗漱歇着吧,我是还睡不着,所以想在此待一会儿。”
“我也想要烤烤火不想回去,少夫人就让我陪着您吧。”红儿又去寻了张矮凳来挨着阿彩坐下。
府上的其它六名婢女也没有回房歇着,站在阿彩身旁,“我们都不累,我们想同少夫人在一起。”
阿彩笑了笑,佯装轻松,“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少夫人不少夫人了,你们不必拘着,都忙了一日了,难得还有篝火可以看看,都坐着歇歇吧。”
婢女们也寻了矮凳亦或者是木桩来坐着,听着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心情也如此。
这一方地,联排的草棚皆是妇孺所住,红儿下午的时候就将两旁情况都打听了清楚,似她们沈公府这样的人家,也有好多家呢。
还有患病的官家小姐,贵夫人也都如今挪出来在此养,也有如同她们一般前来照顾的人。
只是像她们家少夫人一般,身为主子,还怀着身孕,竟也愿意来照顾染疫之人的,简直是少之又少,反正她是没瞧见几个。
夜晚总是更为寂静的,静得连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砰砰直跳的声音都能让两旁听见。
就在下午去用晚饭的路上,阿彩见着了好几个被担架抬着,身上还盖着白布的死者。
她本能地害怕死去的人,却又觉着伤心,连害怕都被伤心给掩盖了去。
守夜的人,都沉默着,因为他们不知明日到来时,又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忽而她们听见了很轻很轻,却又清楚地钻进了她们耳朵到里的小调,那是汴京人从出生起就听惯了的,一首夜晚,母亲哄睡小儿的调子。
哼唱的人,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安抚着她们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
沈公府大门紧闭,莲河同府上管事们料理了一回家事,也歇不下去,睁眼就打了子时,忽而听见大门处响起来的急促叩门声,划破了这漫长的夜晚。
莲河刚出了偏厅的门,就见有人大步流星走来,她立刻迎上去,险些热泪盈眶,“少爷,您回来了。”
沈昭停下脚步,他连日连夜赶回汴京,顾不得许多,只想回家先看看,先问过沈老夫人,“祖母可好?”
“老夫人已经睡下,她一应都好,自府上有人染上时疫后,少夫人就将老夫人和小皇子住的院落给隔开,所以老夫人和小皇子并没有染上时疫。”
沈昭略放下心,快步朝着长虹苑走去,他心不定,总要先看一眼才能彻底放心。
莲河赶忙追上去,“少爷,少夫人她如今不在府上,少夫人陪着二姑娘还有府上感染时疫的人一并被太子的人带去了西郊……”
沈昭顿住了脚步,那原本沉静的面色似有了一道裂缝,“你说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似的,转身就让人备马,他要去西郊
莲河立刻从袖中取出阿彩留下的一封信,“这是少夫人去之前给您留的信,少夫人留了口信,让您一定要仔细看过信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