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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对娶妻生子这件事看得极淡，他甚至都没想过他已经到了必须要定一门亲事才能让沈老夫人安心的年纪。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过，只他推脱着，一说起亲事来，他就借口公务繁重，长住司衙，偶尔才回家探望祖母。
后来沈老夫人见他避而不见，连家都不肯回的时候，这心思才算作罢，暂时停歇。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沈老夫人又起了要给他定亲的心思。
“那小姑娘，我瞧着是很喜欢，也还没定亲，若是能给我做孙儿媳，我这颗心也就安定了大半。”
沈老夫人刚同他说了这句话，他转头就离京半月才回来。
不想这次不大一样，沈老夫人是起了给他定亲的心思，没有因为他的无声拒绝而歇了心思，反而是同那位被她相中的小姑娘开始有了来往，还专门设宴招待人家家来做客，还不止一场。
一时春日天气好要设宴，一时花开的正盛要设宴，一时还听说那姑娘很有才学就开了诗社……
他不在家中的这段时日，祖母却好像过得很开心。
要知道，他祖母已经好些年不愿同人走动来往。之前那些她看中的姑娘家，见他不愿也都做了罢，也没
“你瞧瞧，这是阿彩给我做的抹额，是不是手艺极好。”老夫人轻抚额上的抹额，很是满意，“听着你嗓音好像很是沙哑，是不是感冒了？莲河，端一点枇杷膏来。”
“这枇杷膏极好，也是阿彩上回见我咳嗽，昨个儿叫人连同这抹额一起送来的，说是每日喝上一小盏滋阴养肺，每年春夏交接的时分，他们家就会熬上一些。”
“我喝了一回，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莲河笑道：“是，老夫人。”当真是端了一小盏兑好的枇杷膏来，“少爷，您尝一尝。”
沈昭刚想反驳说他不想喝，却又撞见了沈老夫人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他祖母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宫中每月送来多少滋补的好东西，也不见他祖母能这般夸赞。
“这日子也热起来了，昌明山的桃花林应该开的不错。”
沈昭一听，漠然，这是又要设宴宴请那小姑娘不成？
沈昭从来没听他祖母有这般夸赞过谁，对他都不曾这样夸赞过，他还是亲孙都没有的待遇，如今倒是让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给占了。
是以他才会说，“您这样喜欢，不如就收了她当义女，这样就能让她常伴您左右。”
桃花宴，那日他终于见着了那位他祖母心心念念，有空就在他跟前提起的小姑娘。
他本是无意的，只是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这才想着见见就见见吧。
所以他去了那处桃花林，终于看见了那位在他祖母口中已经被夸成了花的姑娘。
姑娘正在给一个小童编花环，一抬头就看见了他，愣住了神，而后笑了起来，他看着莲河小声与对方说着什么，约莫着是介绍他是谁，她点了点头，同他颔首道别，而后抱着小童，唤回了正在林中跑来跑去的两个少年郎，缓缓离去。
后来沈老夫人问他，“可见着阿彩了，如何？”
他只是神色淡淡，“倒与汴京其它贵女没什么不同。”
沈老夫人瞥着他，“我今日已经见了上官家的大夫人，漏了求亲的意思，不要以为只有咱们挑别人家姑娘的份，我观赵夫人见着你时的神色和语气，她还不一定相中了你呢。”
沈昭心中一动，却想，这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思，左右他还不想娶呢。
“你今年也二十了，你再不定亲，如何才能让我安
心？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安心？”沈老夫人叹气。
沈昭只好道：“孙儿谨听祖母安排，您想要孙儿娶妻，孙儿就娶。”
沈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你孝顺，既如此，明儿我就让媒人登门去上官家提亲。”
沈昭茫然了一瞬，不是刚刚才说对方家里头没相中他吗？怎么明日就要去提亲。
“祖母，是不是太着急了？”他不禁问道。
“提亲还有嫌急的？你不知道阿彩有多好，有多少人家上门去提亲，我明日不去，叫旁人捷足先登了如何是好？”
沈老夫人神清气爽，又把礼单拿来同沈昭商议。
沈昭不解，“您不是说那姑娘的伯母没相中我吗？”
沈老夫人又添了一套头面，“赵夫人是没相中你，可阿彩相中了你。”
“这不就可以了吗？”
那姑娘相中了他？何时相中的？就是桃花林那一见就相中了他吗？
那姑娘未免也太过草率，今日不就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相中了他了？
*
阿彩已经好几日不曾睡下，一睡下就想起她家小妹叫人拐走的事，今日应该已经离开惠州去追赶她父亲的队伍。
说好过段时日就要接九儿回家的，如今这归期怕是难定了。
今日距离中秋宴过了两日，兆临公主府却没有动静，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却也并不怕，只是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那位公主的发难。
是夜半三更的时分了，她起身推开门就坐在房外廊下，她的陪嫁里有她养了好些年的一缸莲花和鱼，随她一起入了沈公府，这些时日，她都无心照拂，这时才见月光照着水缸上，波光粼粼的却有一只小金鱼浮在水面上。
她连忙走下去，站在鱼缸边仔细看，这样还不行，又将宝瓶去提一盏灯来仔细看。
“我前两日就觉得大红不对劲，只是没来得及顾上它。”宝瓶叹气。
“姑娘别伤心。”
“去取匣子来。”阿彩弯腰，盯着浮鱼出神。
沈昭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他的夫人不在房中好好睡着，提着灯笼围着水缸前看什么。
他走过去，故意发出了脚步声，却也不见阿彩回头。
他走过去也弯腰看，只看见了一条死鱼浮在水面上，见阿彩伸手要去捞鱼，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把它捞起来。”
“姑娘，匣子来了。”宝瓶抱着匣子走下来，见沈昭也在，这才行礼，“姑爷。”
沈昭没松手，嫌弃的看着那条鱼，“为何要用手捞，让旁人拿网兜来捞。”
“是，姑爷。”宝瓶放下匣子，只好又去拿网兜。
阿彩也不坚持，将那条死鱼放进匣子后，见沈昭就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干脆指挥他，“请夫君替我在这花坛里挖一处墓穴吧。”
见她要动手捞死鱼，还要将死鱼放在那檀木匣子里，如今竟要他动手挖墓穴，还是给鱼挖。
见他不懂，阿彩也不强求，只说，“夫君不愿？那你先回房去，等我安葬了大红，我再回房。”
“谁说我不愿？”沈昭四处看过，这个时辰去哪里找铁锹，“你等我。”
过了片刻，他回来手上就多了一把剑，“挖在何处？”
“就那里好了。”阿彩指了方向，沈昭走过去用剑撬开了一处土壤，阿彩将匣子放进去，又仔细将土给拍紧，小声说道：“大红，来世你不要做一条小鱼了。”
沈昭站在一旁不言语，静静地看着阿彩起身，方才问，“为何要给一条鱼取名字？”
阿彩拍着手上的土，叹气，“这是我五弟送我的生辰礼，因为浑身通红，所以取名叫大红。我养了它快三年，这几日没空管它，没想到它就死了。”
“希望它不要怪我，来世也不要再托生做我的鱼了。”
沈昭不解，当真是想问那不过是一条鱼，如何会有来世？不过他没问出口，只说，“夜色不早了，回房吧。”
阿彩洗干净了手，躺在床上，心情还是不太好，她想着妹妹，养了好几年的大红也死了。
“睡不着？”沈昭洗漱过后，吹熄了灯，上了床，见身旁人翻来翻去，干脆将人抱住让人转身，“想着你的鱼睡不着？明日我让人再去买一条回来养。”
“算了，那莲花缸那么小，原就不适合养鱼，我不想再养了。”阿彩却不答应。
自从那日烧掉了那封和离书后，他们二人有了旁人不知的心照不宣。
倒也没从阿彩身上体现，主要是沈昭。
阿彩是睡不着了，又因为大红死了，她思虑量多，开始说起了和大红的那些过往，“你不要小瞧大红，它其实很通人性，只要我出现在它面前，它总是能立刻就浮上水面，我摸它头的时候，它也不会跑不会咬我。”
沈昭沉默的听了好一会儿，竟是觉着不甘心，云淡风轻地提醒，“我明日寅时三刻就要出门。”
阿彩算了下时辰，很是不解，“那你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出门去？你为何不干脆住在衙门？”
“可是没有换洗的衣裳了？我记着前日也才送去了几套。”
是啊，他为何干脆不留在衙门，非得趁夜跑这一趟，回来了还得给一条鱼忙前忙后处理后事。
阿彩说着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那我不打扰你了。”她闭上嘴，安静地不出声了。
她一沉默，沈昭心里就更不是滋味，败下阵来，“你想说就说，不用憋着。”
阿彩却也不是真没心没肺，翻身翻进了沈昭怀里，打着哈欠，轻轻拍着沈昭的胸膛，“其实我也困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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