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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语愣在原地，满脸悲戚，“姨娘……姨娘竟如此想不开……”
玉子藤和柳茵洛对视一眼，相继走出门外，正逢刘少卿领着一众人往这走来。玉子藤疾步上前，寥寥几句道明情况。
刘少卿脸色凝重，痛快道：“你去吧，这边交给我了。”
“是。”玉子藤应了一声，携柳茵洛几人往秦姨娘的住处赶去，边走边问方才报信的那人，“人救下了吗？”
“救，救下了，就是……”
“就是什么？”玉子藤面色不耐，语气不自禁严厉了一些。
那人被吓得一哆嗦，忙道：“就是姨娘一直闹着要自尽！”
玉子藤不再开口，脚步却加快了些。
柳茵洛勉强跟上玉子藤的步伐，借着此刻无人出声的空隙侧头问苏清语：“大娘子方才说‘姨娘竟如此想不开’，似乎是知晓秦姨娘因何自尽的？”
苏清语叹道：“柳二娘子有所不知，姨娘陪伴家父十余载，感情深厚非常人能比，如今家父归西，姨娘……想必是极为痛苦的吧。”
“既如此深情，怎么从案发到现在都不见她来看苏家主，她就这么相信他人之言，不想亲眼确认苏家主的生死吗？”玉子藤嗤道。
“这……”苏清语面露迟疑，摇头道，“民女也不知，得问姨娘了。”
说话间渐渐走近秦姨娘的住处，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屋内乱成一团，忙乱的脚步声、凄厉的哀嚎声和不知所措的安慰声混杂其间，粗粗一听直震得人脑门作响。
苏如海正愁容满面地站在门外，余光瞥见玉子藤走来，忙不迭迎了上去，“玉司直，您来了……”
玉子藤看向屋内，秦姨娘身着素衣坐在塌沿，哭得声嘶力竭，口口声声说要去陪家主；丫鬟们不敢伤着她，只能分别抱住她的四肢，连声安慰；床榻前边的毛毯上孤零零地躺着把剪子，不远处的房梁上犹挂着条白绫，下边一把矮凳翻倒在地。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问：“苏管事，现下情况如何？”
苏如海摇头，“秦姨娘铁了心要去陪家主，怎么也劝不动。您方才吩咐的草民已经办妥了，府上的下人除了这几名丫鬟都已经聚齐在前院，正逐一接受讯问。”
玉子藤点了点头，迈步走入房内。柳茵洛和苏清语紧随其后，苏清语看着塌上双眼红肿、形容憔悴的秦姨娘，哀叹道：“姨娘何苦如此……阿耶若是看到这一幕定然难以高兴。”
“大娘子……”秦姨娘仿佛突然有了意识，三步并两步冲到苏清语身前握住她的双手，一点点滑跪在地，“家主他怎就走得如此突然啊！”
苏清语不得已弯下腰，半扶着秦姨娘，神色痛苦。
“秦姨娘，这位是大理寺的玉司直，来查家主的案子的。”苏如海面露不忍，出声打断了秦姨娘的痛哭。
秦姨娘泪眼朦胧地抬头，稍稍抹了抹眼泪，克制道：“见过玉司直。”
“劳烦苏管事就近替我安排一间空房作为审讯室。”玉子藤侧头看向苏如海。
苏如海连忙应下，不一会便安排妥当。
“其余人先在这待着，秦姨娘随我过来。”玉子藤冷静吩咐完，抬脚往外走。
柳茵洛看了眼正和丫鬟联手扶起秦姨娘的苏清语，欲言又止，跟着出去了。
到了隔壁的房间，玉子藤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柳茵洛坐，而后看向身姿单薄的秦姨娘，直截了当道：“案发后秦姨娘并未来过现场，不知姨娘是如何得知苏家主死讯的？”
柳茵洛默然坐下，看着秦姨娘。
“这事闹得如此之大，甚至惊动了圣上，民妇便是再孤陋寡闻也总归能知道一些。”秦姨娘自嘲道。
“烦请姨娘说说，得知苏家主死讯时的具体情景。”
“是。”秦姨娘微微站直了身子，语速缓慢，“大约是巳时一刻，当时民妇刚起后不久，正打算洗漱，无奈唤了好几声丫鬟都没人反应，民妇正奇怪着，就看到贴身丫鬟采莲哭着跑进来，说家主没了。民妇自然不敢相信，又接连派采莲出去打听，直到苏管事亲口告诉采莲，家主走了，民妇才心如死灰。”
玉子藤偏头对柳茵洛耳语几句，柳茵洛笑着点头，起身回到隔壁房间，看了一圈几名丫鬟，问：“哪位是采莲？”
其中一人小心地上前一步，弱声道：“奴婢，奴婢是采莲。”
柳茵洛温和地笑笑，放缓了语气问：“可否说说你是何时何地，如何得知苏家主死讯的？得知后可有做些什么？”
采莲神色不自觉松缓了几分，答道：“是，当时奴婢正在后厨准备秦姨娘今日的早膳，回来的路上听闻圣上去了家主的房间，奴婢，奴婢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便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家主没了，当即顾不得其它，急忙跑回院子想将此事告诉姨娘。可是姨娘不信，命奴婢再仔细打听打听，奴婢依言照做，直到……”说着看了眼苏如海，抿唇道：“直到苏管事亲口告诉奴婢，家主走了，姨娘才彻底相信。”
“柳二娘子，她说的是事实，方才我去召集府中下人时，偶然碰到这丫鬟四处打听情况，就告诉了她。”苏如海客气地拱了拱手，试探道，“不知……可是有何问题？”
“我有一事不解，为何苏管事一说家主已死，你们就彻底相信了？万一……苏管事也搞错了呢？”柳茵不答反问，说罢看向苏管事，面露歉意，“苏管事莫要多想，我只是比较好奇。”
苏如海摇摇头，面色感慨。
“柳二娘子会有此惑也不足为奇，苏伯伯从小就跟着家父，算一算已经是几十年的情分了，全府皆知苏伯伯对家父忠心耿耿，也知家父十分器重苏伯伯。说来惭愧，论起对家父的上心，我这个女儿在苏伯伯面前恐怕还要让条道，所以在没有完全确信的情况下，苏伯伯是不可能说家父已逝这种话的。”苏清语浅笑道。
柳茵洛了然，笑着安抚几句便回了隔壁房间，将方才苏清语三人的回答悉数转达给玉子藤。
玉子藤目露诧异，低声玩笑道：“有几分本事。”
柳茵洛扬了扬嘴角，脸色得意。
玉子藤瞥她一眼，又看向秦姨娘，敛了神色，语气莫测道：“即便如此，秦姨娘仅凭他人之言就相信苏家主已死吗？就不想亲眼看看苏家主的尸身？”
“苏管事是打小就陪着家主的，对家主忠心耿耿，若非确信无疑，他是绝不会这样说的。”秦姨娘没有听到柳茵洛的低语，凄然道，“既已确信无疑，再看尸体不过是徒增悲伤，民妇胆小，不敢去看。”
柳茵洛挑眉，这个说法……倒也不是不合理，而且和苏清语他们说的都能对上。
玉子藤也不知是否相信，点点头转了话题，问：“你平日用的脂粉都在房内吗？”
秦姨娘被问得一愣，点头道：“是，全放在窗边的妆台上。”
玉子藤从怀里掏出一盒脂粉递给秦姨娘，“秦姨娘看看，可曾见过这盒脂粉？”
秦姨娘接过，打开看了看，惊讶道：“这像是我前阵子刚得的两盒脂粉之一，我只用了其中一盒，另一盒原本放在妆台的抽屉里，可前几日我想拿出来用时却发现它不翼而飞了。”
“秦姨娘确定吗？”柳茵洛紧紧看着秦姨娘。
秦姨娘闻言面有犹豫，“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那盒脂粉我拿到后鲜少碰过，也是前几日另一盒用完了才想起那盒。”
“去隔壁吧。”玉子藤起身往外。
柳茵洛松开眉头，快步走了出去。
苏如海正与苏清语低头叙话，乍一看见玉子藤还有些惊诧，正要询问却见玉子藤径直去了妆台边上。秦姨娘默默跟在后头，打开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脂粉盒子给玉子藤，“玉司直请看，这便是民妇用完的那盒。”
“如此看来，我手上这盒十有八九是秦姨娘的。”玉子藤接过脂粉盒子看了两眼，语气不明，“秦姨娘可知这盒脂粉出现在何处？”
秦姨娘摇摇头，“不知。”
“柳府名下的脂粉铺。”玉子藤勾了勾唇，“秦姨娘身为苏家的人，一直放在你房内的脂粉盒不翼而飞也就罢了，还出现在与苏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柳家的商铺，实在怪哉！”
“民妇也很是意外。”秦姨娘蓦地想到什么，急切地看向玉子藤，“玉司直，莫非这与家主的死有关？”
玉子藤定定看了秦姨娘一会，忽然笑了，“秦姨娘或许不知，苏家主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和这盒脂粉别无二致，听闻秦姨娘素日里常用这款脂粉，若是之后再查不出府上还有其余人也常用这类脂粉，那秦姨娘的嫌疑将陡然增大。”
“可……家主平日常常歇在民妇这，他的衣物也经常是民妇亲手备好送到房里，即便今晨民妇未曾与家主见面，家主身上也难免会沾上些许脂粉的气味。”秦姨娘不断摇头，神色坚定，“民妇以为这不能说明什么。”
玉子藤沉思不语。
“主子，掌柜已经带来了。”正安静着，来福领着一人出现在门外。
玉子藤看向秦姨娘，语气沉着：“能否说明什么一会便知。”说罢去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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