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前世的光景,这是江鸣雪在宫里过的第五个除夕了。
皇宫里的宫人都很盼望这一天,宫里处处是喜庆欢愉的气氛,民间也升起团圆和美的炊烟,有时看着眼前的景致,江鸣雪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这样的日子里,只有两个地方是冷清而寂寥的。
一个是燕晗的承天殿,一个是太后的慈宁宫。
天子孤寂不群,从未办过除夕宫宴。太后追忆爱子,接连数年,一到年节就更是伤心。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每当这样的日子,江鸣雪总疑惑二人的关系,不理解天下为何会有这样一对母子。
只是前世的她总对留心燕晗的孤寂与哀伤,倒是不曾对各中缘由费心窥探。
今日,江鸣雪的院子里没有半分新年的喜庆,积雪堆积在院子里,数日没有清扫。红梅被落雪覆盖,倒遮住了打眼鲜艳的红,一眼望去显得雪白一片,更平添了几分凄清。
阿槿没有像往年那样张罗年夜饭,只是在院子里磨着一柄雪白的弯刀。
刀刃的寒光在冬阳下更显凌厉,少女的脸被冻得有些红,她却似乎还是很高兴,在光可鉴人的刀刃上照了照,“我们真的是今夜出宫吗?”
“不过可能赶不上回阁里吃年夜饭了。”
江鸣雪正修剪着梅花花枝,闻声回过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平常跑不了……”
自从上次她同燕晗提过辞官以后,出宫便很不方便了,常常会有一群人跟着。燕晗似乎对顾岸也不太放心了,眼下又另外安插了不少眼线在她的住处附近,大约是想监视一下她在宫里的行迹。
“今日除夕,宫人侍卫多数都去守岁了,零星当值的人也比较松懈,最容易出岔子。”
江鸣雪走到阿槿身侧,拿起一捆晒干的柴火,往院子周围走去,嘴上只是道:“今夜若是宫里走水,大约就没有人会注意我们去了哪里,到时便有机可乘了。”
而今她只想出宫,想来今世她与燕晗相交尚浅,她在观澜阁多上数月,或是出京城避避风头,他便也不会苦苦纠缠了。因此,她也就没有搞什么假死的戏码,只想放火混淆视听。
她提着一捆干柴,还想再去拿些炭火,只是捆柴的绳子有些粗糙,她的手生得白嫩,此刻被勒得通红。江鸣雪皱着眉,轻吸了一口凉气,想将柴火放下歇一会儿。
弯腰的片刻,她的眼前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分明的骨节带着几分提剑的力道,江鸣雪抬起眼,正对上顾岸清朗明澈的眼睛,“姐姐,我来吧。”
少年对她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柴火,“等我们出宫,你去哪我就去哪,一辈子帮你打杂,也不要工钱。”
“只求姐姐管吃管住。”
阿槿在一旁听着,似乎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愤愤捆起一大捆干柴,像是有意与顾岸斗气一般,将柴火扔到墙角。
“怎么了?”江鸣雪扯了扯她的衣袖,浅笑着问了一句。
阿槿平日里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心绪,眼下大约是心中的闷气有些难以纾解,眼眶微红地看着她,“能不能别带他了……”
“你有我还不够吗?”
江鸣雪微微一愣,转眼发现顾岸似乎听见了这句话,也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像是无声的乞求。她一时有些头疼,却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不了什么。
“今日让你去问阁主的意思,看他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宫。”
她终于想起件还算正经的事情,现下气氛胶着尴尬,她便也适时向顾岸问道:“阁主怎么说呢?还要留在慈宁宫吗?”
“嗯。他说太后身边还有许多蹊跷,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日。”
顾岸似乎还是很介怀阿槿方才的话,勉强收起了有些委屈的神色,眼睛却依旧锐利明亮,“他还说,你愿意离宫,是极好的事。长空万里,切莫回头。”
江鸣雪闻言一愣,没想到宋晚烛这样留心太后与燕晗的关系。
但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离开这个名为皇宫的囚笼,然后斩断与燕晗的旧忆。至于其他与天子有关的一切,便只是宋晚烛需要关心与窥伺的了。
往后再面对燕晗的消息,在江鸣雪眼中,大约就只是冰冷的线报了。
……
当夜色逐渐降临的时候,皇宫一扫以往的寂静,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一些不太明显的欢欣与喜悦,但却也都不敢太过张扬,大约是害怕刺痛天子的眼睛。
即便如此,江鸣雪还是很顺利地放了一把火。
她虽住在承天殿附近,但到底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等宫里的人都反应过来救火,这处院子大约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前世她便是用这个法子离开皇宫的,想来而今大约也能奏效。毕竟也无人可以洞悉前世,抑或未卜先知。
熊熊烈焰在雪夜里跳跃,映出一片艳红灿烂的火光,也映照在江鸣雪的脸上。前世她看着这样的火,总想起年幼时化为废墟的江府,想起含恨而终的兄长,想起冷面无情的帝王……
而今再看,反而觉得在看向无边的自由。
阿槿和顾岸去查看周围是否还有监视跟踪她的人,一时没有回来,等二人将燕晗的眼线都料理干净了,她便可以带着他们一起离宫。
江鸣雪想着,嘴角倒不由浮现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
抬眼间,她似乎看见远处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隔着一层厚厚的风雪,她有些看不清那个人是谁,近乎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
直到她与那人只隔着几丈的距离时,她才恍然发觉,这个人是燕晗。
通天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凌厉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橘红,原本白皙的底色也像是即将融化的雪,看着似乎多了几分温度。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变得有些通透,即便隔着雪幕,还是难掩灿烂迷离的色泽,和前世一样摄人心魄。江鸣雪看着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燕晗有些不同。
看了许久,她反应过来——
燕晗在哭。
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燕晗的眼泪。可这第一次却像是决堤一般,似乎要将今生的眼泪都流出来。晶莹的水滴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滚出,又顺着脸上的线条滴落在雪里。
燕晗像是从没有学会应该如何哭泣,如何表达悲伤,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的悲恸,似乎还是与往常一样平静的神情。只有眼中不断滚落的眼泪,能让人感觉到他心上的哀意。
“从前,你也是像这样抛下朕,一模一样……”
又一滴泪珠滚落,他几近平静地看着她,只有眼角的泪光映着火光,“江鸣雪,你又要抛下朕一次吗?”
“真是好狠的心。”
江鸣雪看着他,一时倒有些无措。
燕晗这样的神情姿态,这样的语气话语,总让人觉得,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对他很残忍,让人不忍心再伤害他半分。
她垂下眼,看着脚下皑皑白雪,回忆着燕晗短短的两句话,蓦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从前也是?”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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