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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太后，招审司来报，四泉山那批山匪吐出来的供词与大公主上书基本一致。”
太后单手捏着眉心：“所有人供出来的都是誉王？”
她起身，紧蹙的眉始终不曾舒展。内监觑着她的神色，不明所以：“这不正是好事儿吗，如今铁证如山，您即刻便能将誉王下诏狱。”
他半躬着身子，见太后不语，继续道：“誉王狼子野心，先前您正是拿捏住了他在京中设探子一事，才能将他明面上的兵马收了回来，如今正是彻底歼灭意欲谋逆之贼的好时机啊！”
太后静静打量他良久，久到年轻的内监弯着腰满头大汗之时，才斥责道：“若誉王一脉彻底断绝，以当今形势，手握重兵的徐家岂非成了众矢之的！”
先帝心思深重，纵然临死前犯了糊涂行了偷龙转凤之事，又加重权柄至徐家。可也不代表他不防着徐家，否则，也不会将半枚虎符给了他唯一成器的弟弟，又将他安排至靠近边关的州府。
又譬如，他至死也不曾提将大公主夫妇手里的兵权拿回的事情，尽管他深知以大公主的地位权势，若有朝一日得知承继皇位的弟弟其实并非男儿身，她便不会有想要争一争的念头吗？
内监扑通一声跪下，只是仍旧忐忑地说道：“徐家忠心耿耿，更是您与陛下的血脉至亲。若能除掉誉王与大驸马，哪怕朝臣非议，难不成他们又敢僭越您与陛下吗？”
太后不语，他便继续说：“您为这天下殚精竭虑，可朝野间仍旧对您多有冒犯。您有能力，有倚靠，有边关二十万大军为您作保，何愁不……”
他的声音高昂许多，忽的顿住，又停下来缓缓劝：“您难道不想……成为这天下至尊吗？”
“徐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望着他，冷嗤一声：“你义父忠肝义胆，恪守本分，怎养出你这么一个胆大包天之徒呢？”
“太后娘娘。”徐忠哀道：“这些年朝中人何时不惦记着咱们将军手里的兵权，世家、寒门哪个不想分一杯羹。他们早早便把徐家当眼中钉肉中刺，否则这些年将军为何一步也不敢踏错，生怕被抓了把柄，否则将军的亲生女儿怎至于被有心之人掉包。”
“娘娘。”徐忠重重磕了三个头：“徐家于我有再造之恩，否则奴才这条贱命早就没了。今日恕奴才僭越，便是您再容不下奴才，奴才也认了。”
太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说下去。”
徐忠颤着声继续说：“既然大人们不忠您，宗亲们不服您，您何不干脆将事情做绝？徐家儿郎屡屡遭遇刺杀，誉王鲁王拥兵自重，心怀不轨，大臣们随时都会倒戈捅您一刀……”
“……就是连陛下。”徐忠不敢去看太后脸色：“陛下是刘家血脉，又与您有雌雄之别。待陛下长大了，若不与您同心，您与徐家又该会是怎样的下场？”
太后终于笑了起来，连连鼓掌：“好……好！你不愧对你的名字，担得起一个‘忠’字。”
徐忠猛地松了一口气，正要抬起脸来，却又忽得听到太后漠然的声音：“来人，将徐忠拖下去，就地处死。”
“太后娘娘！”徐忠浑然忘了恐惧是什么反应，惊愕万分地呆愣住：“您是徐家女儿啊！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徐家想想吗！”
徐太后脸色淡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拖下去。”
“太后娘娘——”被侍卫制住了手脚的徐忠仍旧妄图挣扎，不死心地吼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徐三娘——徐三娘你忘恩负义！你看如何对得起为你困在边关数十年的将军啊——”
“娘娘。”侍妨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脸色骤变，胸口剧烈起伏的徐太后：“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只怕是要叫有心人得意了。”
虽然同样觉得徐忠讲的话有理，可侍妨忠心的始终只有太后一人，绝不会在此刻火上浇油。
徐太后摆了摆手，若非是她呼吸急促，只怕光凭她淡漠如水的脸色，外人分毫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波动。
“方才卫国公为他家小儿的事情来闹，如今既然得了闲，就去看看吧。”
侍妨欸了一声，连忙又去架子上取太后的狐裘披风。
秋日寒凉，走至九鲤池边时，冷风刮得人直打哆嗦。园子里毫无遮蔽挡风的地方，太后拢了拢披风，目光凝在池对面的大公主脸上。
大公主遥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身后乌泱泱的人跪下，瘫在地上的人便显得格外显眼。
太后抬步走上曲拱桥，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官：“侍妨，可知那冒犯娘子们的混账是哪家的？”
侍妨微垂着头：“奴婢问过了侍卫，并无哪家公子擅自在宫中行走。倒是……”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七公主私下里叫人去找驸马何在，且宫人也不曾在人群里见到七驸马。”
太后微凝起了眉，已然生出些不满。侍妨看在眼里，只能替七驸马祈祷那被捉贼捉赃的混账只是大臣家里不成器的子嗣。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众人齐呼，太后温声叫起，目光落在领头的大公主身上。
大公主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在边关受风沙洗礼多年，身上更多了几分刚毅的气质。
她也不过比太后小上几岁，二人相处时自然没有母女间的亲昵感，是以大公主只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太后。
太后把目光落在几度昏厥的方恪身上，说的话却不留情面：“将他关进大理寺，按律处置。”
说话间，已然分辨出了方恪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再丢皇室的脸面。
九鲤池周边本身就有许多年轻男女在赏花喂鱼，见此情状，哪怕畏惧太后威势，也不免悄悄竖着耳朵想听八卦。
五公主正巧也在场，看见人，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却被司徒斐拦住了。
“表姊，咱们便当做不知今日的事。”她附在五公主耳边轻声道。五公主虽不明所以，但知晓自家表妹心思细腻，索性没开口。
大公主倒是惊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方恪，显然因着太后的反应，她对方恪的身份有所猜测。
一旦入了大理寺，此事便不好善了了。无论是为了君臣颜面还是其他，太后也不该如此不近人情，到底如今挨了打半死不活的是地上的方恪，若是寻常，此事也便就此糊涂过去了。
“去请七公主过来。”太后吩咐侍妨：“其余人都带去大殿，天色不早也该入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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