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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方念荫布满泪痕的脸上，在逃跑间蹭上了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泥水。
徐丝丝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咱们再等等，会没事的。”
方念荫不理她，其实她想跟着司徒姐姐她们一块去的，她不想缩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徐丝丝一双眼睛惶恐地向四周查看，她们其实没有走远，只是回了跑马场附近的一处土坑后躲着。
距离她们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必要时刻方便逃命。
徐丝丝会凫水，若有刺客找来，她便会带着方念荫跳进水里，顺着溪流漂到下游去。
正晃神间，手下落空，用来宽抚安定的掌心猝然拍了一团空气。
徐丝丝错愕地转回头：“荫儿？”
余光里只剩下一抹裙角消失在不远处的竹林间。
方念荫擅自朝危险的地儿跑去了。?
哪怕是在溪边，偶尔还能从远处听到些打斗声，方念荫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若是撞上刺客定然必死无疑。
徐丝丝下意识想要去追她，可才抬起一只脚，远处又传来一声惨叫，她下意识前倾的身子略略滞住。
此去，她若是因此丢了性命，该如何是好？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死在这样的地方。
徐丝丝收回了抬脚的动作，身形再次隐回土堆后。
她尚且没有风光无限后庇佑姨娘，她怎甘心轻易落入险境。
她要活着回去见姨娘。
……
姑娘们被捆成了一排，各自嘴里被塞了帕子，瞧见熟悉的面孔后，只能对彼此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瞪着才被扔进来的方念荫，司徒斐费力地扭着身后捆住手腕的麻绳，涨红着脸好似想使劲将嘴中的绢布吐出来。
可没等她有这个机会，陷入黑暗的屋子再次进了阳光，木门被打开，露出两张她们没见过的生面孔。
不过二人脸黑如碳，皮肤粗糙，手上有着厚茧，姑娘们只以为他们是没见过面的农户。
来人嘴里下意识讲了句难听的话，脸上的错愕明显，仿佛也被屋子里排排捆住的人吓到了。
目光落在三个穿着不俗的娘子身上流连，看了会儿才随意扫了眼旁边十余个灰头土脸，粗布麻衣，看不清面孔的‘农家姑娘们’。
“虎哥，这怎么……”瘦小些的男子显然因为她们的存在而有些迟疑。
虎哥不在意地摆摆手：“黑豹，不关咱们的事儿。”
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啧啧两声：“倒是没成想这庄子上还有拍花子，瞧着还有富家千金呢，可惜了。”
虎哥说完，拽着黑豹的衣领往屋里蹿：“孙哥给的信上说的就是这里，咱们快些找，找到那劳什子酿酒方子好交差，免得回去路上碰着狗皇帝。”
地上被捆着的娘子们挣扎的动作更大了，宋小娘子瞪着眼睛看他们将屋内搅得一团乱。
虎哥弯着腰在地上的竹筐里找着东西，黑豹四处翻查，隐约觉得脚底好像踩了什么东西。他低骂了一声，原想抬脚将东西踢走。
忽然动作滞住，脸上油然的贪婪神情驱使着他偷偷将拳头大的东珠塞进自己的裤腰带里。
“草。”另一边虎哥眼睛瞪大，随即二话不说丢了几块萝卜进去，用布掩住竹篮。用麻绳在竹筐上打了个结，将竹筐甩到自己肩上。
竹篮里正是从娘子们身上脱下，被庭央收进去的金银首饰。
黑豹没瞧见虎哥的小动作，还疑惑他做什么，虎哥打了个哈哈，只说是要把这萝卜带回去给主公尝尝。
黑豹啧啧两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宋小娘子恨恨地呜咽两声，该死的贼人将她珍贵的东珠窃走了！
李三娘子同样不痛快。呸，这群土匪，那新鲜萝卜她才吃了一块巴掌小的，他们怎么敢连锅端走！
司徒斐也觉得愤慨，捆在背后的双手用碎瓷片磨麻绳的动作不停。瓷锋锐利，尖锐的瓷片猝然划到了手指上。
司徒斐吃痛地咬紧了唇，下意识涌出的泪水被她逼了回去。
攸关性命的时候，哪里还敢哭。
那群该死的贼子，若非他们在场，她此刻就能松了姊妹们的绳索。她倒不在乎金银，只是身上佩着的玉佩，是出生时爹爹亲自为她雕刻的，世间仅此一块。
司徒斐恨透了贪心不足的贼人，再好的修养，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底骂上几句。
她的眉间晕染着怒意，盯着贼子们的眉眼，发誓要将这两人的面孔记下来，回去后一分一毫都不差地画下来。
心里愤愤，原本她对于农户们的怨念远比不上心底的担忧，这会儿骤然见了十足贪财的货色，司徒斐颇为……
司徒斐忽然变了脸色，好似想到了什么，怔怔半晌，面上似怒似悲似喜。
……
皇城中，太后提笔写完了一封书信，手边便是远在边关的萧国公，不远千里寄回的家书。
内监匆匆进来，带着喜色：“娘娘大喜，陛下平安归宫了。”
太后执笔的手一顿，将狼毫笔放回笔架上，接过侍妨递来的热毛巾净手：“各府的小娘子们可安全归家了？”
尚且年轻的内监笑着道：“安全着呢，油皮都没破一块。”
太后点了点头：“刺客呢，皇帝抓了谁？”
内监回道：“是誉王的人，平日里在各家大人府上做杂活，今儿行刺陛下才暴露了身份。”
“这是将探子都安插进朝廷了。”毛巾被太后扔至御案上，正巧砸到了萧国公寄来的家书。
“好一个誉王。”
“娘娘息怒。”内监立时跪下，惶恐地劝慰：“好在人赃并获，这回誉王如何都撇不清关系了。”
他悄悄抬头张望一眼，自作聪明道：“您正好将他手里的兵马收回来，届时便再没有落在外人手里的兵权了。”
“外人？”太后呢喃着重复一遍，笑容辨不出几分真诚。但脸上的怒气的确是消了，还有闲情抓了把鱼食，亲自逗弄莲花缸里的黑尾金鱼。
内监自以为哄好了太后，脸上谄笑着继续回禀宫外传回来的消息。
“不光如此，朝中大人们擅自派了暗卫去营救小娘子，哎哟，您是不知道，正巧被麒麟卫撞上了呢。”
除了皇室之外，任何人都是不被允许私下豢养兵士的，暗卫也不例外。
阚朝律法森严，若是被揪出豢养私兵，和畅玩九组消消乐无异。
其实在内监进来回禀之前，麒麟卫统领早已在功成身退后，带着名单来向太后禀告了所有。
当朝权臣，一抓一个准。若太后真的要严格按律法行事，便是一桩完全占据礼法的单方面屠杀。
侍妨见太后的脸色，悄悄挥了挥手，叫内监退了下去。
太后慢慢走回书案后，先前写好的信纸上墨汁已干。太后摇了摇头：“侍妨，五弟来信，要叫哀家替他查明血脉不明一事。”
手上轻柔地叠着信纸，封进了新的信封里。
侍妨始终微低着头：“国公府千金被调换一事本就疑窦重重。”
她笑了一声：“何况您不是一早便不信这是巧合吗，想来麒麟卫也该查出些眉目了。”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你啊你，事事记得比哀家自己还清楚。”
她提笔在信封上写了‘五弟亲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停笔时，心有惆怅：“快要十年了吧，他离京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也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侍妨笑着说：“将军离去时，陛下尚且才出生呢。”
“是啊，一转眼容儿也这般大了。”太后放下笔，语气中并无波澜：“也到了存有自己心思的年纪了。”
……
誉王的人出现在了行刺陛下的地界上，又有潜伏京城多年的前科在。便是他们再三喊冤，也无人相信。
‘重伤’后勉强被太医院院首救回了一条性命的左指挥使，气息奄奄于家中养病，据说是特意叫了人去中书令府上感谢司徒大娘子，若非当日她们及时去找人，他怕是要在林中等死。
宋小娘子还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分明没了气息的人，竟然也能救活过来。司徒娘子给她去了信，便是解释医书上也有过此等案例，又说当日情况紧张，自己恐怕是忽略了左指挥使微弱的气息。
不过宋小娘子也并不是特别关心这事儿，毕竟为了安抚她们受到的惊吓，习容特意给她们批了五日的假期。
宋小娘子每日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今日要与姐妹去踏青，明日要与好友去诗会，实在是忙得很。
至于她们府上的爹为何神色凝重，一早出门却迟迟未归。
那无人关心。
毕竟也不是头一回了，往常忙起来也是时常见不到人影。小娘子们满以为是因为这次行刺之事，给爹爹们本就繁忙的公务雪上加霜了。
……
太后又病了，据说是此次惊忧交加，大喜大悲之下，病来如山倒。
太后闭宫不出，如了朝臣所愿，将朝中权柄悉数交到幼帝手上。
头发华白的内监皮笑肉不笑，给吃了闭门羹的臣子们转述太后的话语。
“哀家自知牝鸡司晨的道理，深感羞愧。再不敢妄自插手政事，实乃有违纲常。为赎清自身罪孽，哀家此后潜心礼佛，再不过问前朝事。”
内监一甩拂尘：“大人们，请回吧。”
卫国公急切地上前：“这，这怎么成，如今朝中乱成一团，太后她——”
内监侧过身，阴阳怪气：“杂家不过是一条低贱的阉狗，哪里敢用这脏污的耳朵听大人您的朝中大事呢。”
他扬高声音：“大人们，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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