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温故洗了个澡就准备睡觉了。
“咚咚。”敲门声缓慢而富有节奏。
温故上前打开门，寉知新带着笑意的面庞倒映进眸中。
寉知新刚刚洗过澡，浴袍规整地穿在身上，头发没有全干，微湿向后抓成背头。
还未等寉知新开口，温故眉头率先皱了起来，“怎么又不好好吹头发？”
“……”寉知新哑然，本想开口的话咽了回去，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地方吹不到。”
听到这个答案，温故有些好笑，那么短的头发还能吹不全不成？
他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间拿吹风机，将吹风机插好电。
身后却久久没听到响动，他回头看过去。
寉知新还乖乖地站在门框处，未曾挪动半分。
现在正仰着漆黑的眼睛盯着温故看，像一只未经允许不能进房间的狗狗。
“进来吧。”
得到批准后，寉知新才抬脚走进去。
“坐。”温故指了指他的床，示意。
寉知新上前的脚步一顿，默默地瞥了眼沙发，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走过来端坐在床上。
温故强压着心里扬起的笑意，又指挥道：“仰头。”
寉知新顺势仰起头，墨黑的眼睛与温故对视上。
只一刻，又慢慢移开了视线。
心里积攒的笑意在温故嘴角荡开。他倒是没想到寉知新这么听话。
在浪尖肆意潇洒的一把刀，现在乖乖地收进了刀鞘听从指挥，温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他听到了微乎其微的融化的声音，顺着心脏慢慢的流动，透亮莹润，徒留一地粘稠。
吹风机在静谧的氛围中呼呼作响。
白净的手顺着黑发拨动，柔软湿润，湿意传到指尖，潮湿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氤氲。
温故以手代梳，梳动着碎发，寉知新眼睛不敢乱瞟，僵硬地盯着温故肩膀上的一个点，一动不动。
温风吹动头发，吹风机的声响嗡嗡。
温故力道轻柔，带着痒意，寉知新腰椎突然一阵发麻，麻痒顺着腰椎一路往上攀到耳垂，将耳朵染红。
温故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寂静，问出了他的疑问，“潜水、冲浪，你不会开车，为什么会这么多水上运动？”
在三人开车回来时，温故曾询问寉知新要不要也开车试试，被寉知新以没考驾照为由拒绝了。
此时谈论起这个话题，寉知新还有点难为情，“这个暑假我会学的哥哥。”
不经意间，温故瞥到了他的耳朵。
红通通的，隐在黑发间，红得像滴血一样。
他只当寉知新不好意思，安慰：“没关系的，慢慢学。”
“嗯，哥哥。”寉知新回答了问题，“会水是因为小时候掉进过河里，害怕，所以能学的都学了。”
温故吹头发的手一顿，“掉进过……河里？”
察觉到头顶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寉知新暖声打趣着自己：“没事的哥哥。如你所见，我现在好好的。”
寉知新话语满含笑意，可是温故的嘴角却抿了起来。
怕水，却喜欢挑战水。
手下的头发干燥柔顺，顺着温故的动作垂在额前，温故放下吹风机，双手顺势捧起了寉知新的脸。
寉知新措不及防，抬眼撞进了一汪琥珀色的眸子里。
温故的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倒是少见。
“我小时候掉进过海里。”温故盯着寉知新的眼睛，一字一顿。
“海上的风浪很大，我差点以为我要溺死在里面了。”
温和的声音平淡，却让人听得心里一紧。
“后来有一条白海豚救了我。”
温故突然笑了一下，笑意在琥珀色的眸子里绽放，“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时常梦到这些。”
或许是今天的氛围恰到好处，温故难得谈心。
“气泡声、水波浮动、鼻腔充水、窒息濒死的感觉。”
他的声音和煦，娓娓道来，好像只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
“我曾经一直把它当成我的梦魇。小时候常常被吓哭。”说到这，温故被自己逗笑了，话里带着笑意。
可是寉知新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默。
“直到有一天，我救了一个小女孩。”温故沉思，回想着。
思绪纷繁，渐渐陷入了回忆里。
自从差点被海浪卷走，他的父母惊慌失措，勒令他不许再靠近水。
那个夏天是他第一次又靠近了深水。
水泡声席卷耳朵，轰轰隆隆，河水温凉，又一次接触水的他却觉得冷得刺骨。
他不敢多想，抓住了下沉的那只手。
女孩的一双黑眸惊魂未定，绝望、惊讶、无措，纷至沓来。
“她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摆，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陷入沉思，被朦朦胧胧地笼罩着。
“哥哥变成白海豚了。”
寉知新出声打断，黑色的眸中晦暗不明，他用脸蹭了蹭温故的手，安慰道。
手下脸颊轻轻蹭了蹭，触感柔软细腻，温故回过神，“对啊，我变成白海豚了。”
“所以之后我就不怕了。”
“你不要害怕，寉知新。”
温故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寉知新，他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的望向寉知新的眼睛。
一双眸子温和地注视着。
“不要害怕。”
他和寉知新一样，他们都曾掉进过水里。
温故明白那种感受，迫切地希望学习各种水上运动。
因为害怕，所以想证明。
既畏缩又执拗，总要遇到一个契机才能让自己彻底翻过去，不再惧怕，重新爱上包容万物又波澜壮阔的水。
夜晚的氛围静谧，适合吐露心声。
远处的海浪翻涌，与沙子摩擦出‘沙沙’声，月亮被云朵遮挡，光亮晦暗。
温故轻轻拍了拍寉知新的脸，将他放下，“不提了，早点睡吧寉老师。”
寉知新还陷入在回忆中，听到名称明显怔了一下，复述道：“寉……老师？”
“对呀，你会这么多，叫一句老师不过分吧。”温故打趣，“应了这句老师，以后可要教我冲浪哦。”
“好啊，一定教哥哥。”寉知新面带笑意，抬脚走出了房间。
又站在门框处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谢谢哥哥。”
“哥哥晚安。”
“晚安。”
月光明明灭灭，照在寉知新脸上，他依着光走回了房间。
‘咔——’的一阵轻声，门被轻轻关上。
他背靠门闭上了眼睛。
屋内没有开灯，漆黑将寉知新笼罩。
窗外的风扬起，吹在树叶上传来簌簌的响声。
一双眸子印入脑海。
浅金色的眸子在水中像是浸水的宝石，紧张、焦急，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但还是坚定地向下游去，义无反顾地抓住了他的手。
琥珀色的眼瞳、浅浅的痣。
有些青涩的面容一点一点与现在的温故重合。
恍惚之间，含着焦急的眼眸与刚刚那双温和的眼眸重合在一起。
那是泛黑的深河里唯一的光亮。
其实，他已经不怕了。
他的救赎早就已经到来了。
深夜梦醒，他看到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去水边要注意安全哦～～～特别强调（敲黑板）：1.小温故差点被海浪卷走，虽然温爸温妈禁止他靠近水，但是强制要求小温故学习游泳，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小温故完全具备救人能力滴～～2.河边有救生圈，小温故带着救生圈救的人，就算救不到人，心里也是有把握自己可以平安回来的～3.朋友们要注意安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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