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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细雨滋润着万物,寝宫内寂静无声,安神香即将燃烧殆尽。
“......公主殿下身子虚弱,突逢变故又遭淋雨,切记万不可再......”
“老臣这便开个温和的药方,另辅以药膳滋补一二,方能填补亏空,至于公主殿下的情绪,陆大人还需......”
被称为陆大人的男子默然片刻,随即回道:“知道了,有劳太医。”
殿外的话断断续续,李如霜听得不甚清晰。可越想听清楚,她越感到焦急,意识犹如困兽破笼。终是在谈话声消失后,紧闭的双眸闯进几缕亮光。
她目光涣散地看向四周,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这是她的寝宫。
李如霜脸色苍白,愣愣地坐在床沿。倏地,她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之事,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朝门口走。
然而还未等她下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令她立时摔倒在地。
正是这出动静,让殿外之人慌忙入殿查看。
“霜儿!”
“公主殿下!”
陆修泽看到李如霜无力地坐在地上,心口好似被狠狠剜了一刀,他连忙上前抱她返回床榻。与此同时,跟在陆修泽身后的兰香和兰芝亦是满脸关切。
“还有伤,且先歇息吧。”
“是啊,公主殿下,太医说了您需得好生休养。”
可李如霜充耳不闻,执意要下床,口中还反复念道:“你们让开,我要去见父皇,我要去找皇兄......”
陆修泽死死按住她,犹如铜墙铁壁似的,不让她离开床榻半步。
“你放开我,让我出去!
“我必须去见父皇!”
但陆修泽不为所动,任凭她拳打脚踢也不松手,兰香与兰芝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在场三人,没有一个是帮她的。
李如霜愤愤喝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兰香兰芝,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说罢,委屈之情从心底泛起,她扭头不去看面前的三人,用力擦拭着不断从眼眶中冒出的泪水。
“为什么......我只是想恳请父皇开恩,想为皇兄查明冤屈......”
“我为什么这都办不到?”
她伤心地伏在陆修泽肩头哭泣,止不住的泪水将肩头那处墨色面料染得更深,犹如能将船只卷入河底的危险旋涡。
渐渐地,哭声慢了下来,不似先前那般汹涌,转而轻了许多,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陆修泽松开哭累的李如霜,拿过靠垫放在她腰后,随后平静地开口:“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霜儿单独谈谈。”
兰芝之前就从兰香口中听说过公主殿下与这位陆大人的关系,故而她并无惊讶和阻拦。于是,她们相互看了一眼,行礼后便异口同声道:“奴婢告退。”
随着“嘎吱”一声,殿内重归宁静。
陆修泽的满含担忧地看向李如霜,心中纠结万分。事情的真相太过残酷,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亦不知她是否承受得住。
就连他听闻后,也先是强压愤怒,努力使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接受现实。
要不......还是先不告诉她吧。
如果渺茫的希冀能让她摒弃轻生的念头,他宁愿由他来承受苦楚。
那时,他匆匆赶来,她的眼眸暗淡无光,写满了“赴死”的遗念。
他不能再失去她。
思及至此,陆修泽只是开口安慰,闭口不言李璋之事。
“你身子骨弱,倘若不好好修养,以后会落下病根的,稍后我让宫女们给你上药,在石砖上跪了那么久,膝盖处皆是淤青,可得好好调养才是。旁的就别担心了,一切交由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李如霜开口问。
陆修泽愣了一瞬,很快掩饰好情绪,继而宽慰道:“这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管休养就是。”紧接着,他露出一丝微笑,看似轻松地说:“你还不相信你陆哥哥的本事吗?”
李如霜没说话,目光十分平静地盯着他。
若是从前他这般说,她不仅深信不疑,还会笑着回应他。可是,她的陆哥哥太不会撒谎,语气和神情破绽百出。
他骗不了他。
李如霜再次问道:“陆哥哥,皇兄的事你真的能解决吗?”
陆修泽没回答,也不敢回答。从他得知消息的那刻起,太子之事就已经......无力回天。
李璋是冀州贪墨案的主审人,他们追查此事已有月余,就在案件有所眉目之际,二皇子李统却突然找上门来。尽管他不知他们兄弟之间具体谈论了什么,但他知道的是他们最终不欢而散。
不久后,他收到李璋的消息,要亲自将贪墨案背后的罪魁祸首禀报圣上。彼时,他才得知,原来他们要抓的人竟是那二皇子李统!
李璋将一系列证据写明,奏章也已准备妥当,只等翌日上朝。可就在前一晚,他便出事了。
外人均以为李璋是清晨时分才被圣旨召入宫中,实际上在深夜,禁军就不论缘由将他扣押于府邸,随后便将他带入宫内,关在东宫。
太子府被搜了个底朝空,最后不知在哪处角落竟搜到了一个巫偶,而巫偶的背后还写着“李肃”二字。
天子的名字竟然出现在巫偶上!
李肃愤怒至极,将巫偶扔到李璋面前,强烈的猜疑心疯狂占据理智,根本不容李璋辩解,也不想听辩解,认定李璋想凭借巫蛊之术得到皇位。
转身离去前,鸠酒送进东宫。
皇宫内有陆修泽安插的眼线,这一切发生的快且突然,即便是飞鸽传书,传来的也不过是既定结局罢了。
“我......”
陆修泽不忍地偏过头,不愿告诉李如霜这般残忍的事实。
李如霜眼含泪花,哽咽地说道:“告诉我吧,皇兄他是不是已经......”
半晌后,陆修泽终是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被赐鸠酒,如今已身亡。”
突然间,李如霜只觉胸口无比沉闷,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口一阵一阵地疼痛,思绪亦变得迟缓。
从陆修泽口中,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她还心存一丝希望,乐观地认为父皇只是一时愤怒,待冷静下来后便会命人着手调查,还皇兄一个清白。
而结果出来之前,皇兄会被关在天牢,受尽皮肉之苦,并无性命之攸。
然而——
是她想得过于美好。
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父皇会念及父子之情。
是她对这座吃人的皇宫抱有不该存在的希冀。
一切种种,都敌不过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论何种情感,都是权力之下的垫脚石。
她,皇兄,母后,皆是那块垫脚石。
陆修泽瞧着失去生气的李如霜,心中颇有些后悔。身为幕僚的他若是能提早发觉这一切,太子殿下或许就不会死,霜儿也不会陷入失去至亲的哀痛之中。
“这个......是眼线从殿下手中取出的。临死前,殿下紧紧握在手中......”
陆修泽将一枚被捏得皱巴巴的香囊递给她。那香囊除了皱,并未沾染上任何血迹。
李如霜呆呆地接过,空洞的瞳孔中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流。
花灯会前夕,她亲手缝制了两个香囊,一个送给了陆哥哥,另一个则送给了皇兄。
如今,没想到这枚香囊竟以主人身亡的方式回到了制作之人的手中。
何其哀痛!
李如霜攥紧香囊,在无声流泪中体会着皇兄的绝望。
是该有多痛啊,香囊才会皱得没有一处平整。
“皇兄......皇兄......”
陆修泽抱紧她,“哭吧,放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温暖的胸膛犹如遮风避雨的港湾,让李如霜这艘飘摇欲坠的小船得到一丝慰藉。
忽地,她轻声问:“陆哥哥,你会站在我身边的,对吗?”
说罢她抬起头,冰冷的手覆在他脸颊,“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那双眼眸不再流泪,眼底隐隐迸发出不可磨灭的仇意,墨色的瞳孔如同深渊地狱。
陆修泽惊觉仇意之深,也犹豫不想让李如霜背负着仇恨度日,可那人犯下的错不该自食恶果吗?世间所有的恩恩怨怨不该有个结果吗?
他回望她,她的仇,亦是他的仇。
他要成为她手中的刃,他要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要他们永坠阎罗。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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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蹙。
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灭香,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苍泽大人吩咐她在女皇睡前燃一炷安神香,又叮嘱她在女皇快醒来时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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