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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找过了！”
云昶有些心虚，他根本没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随便抽了桌案上的一则卷宗打算转移话题，忽然一顿。
“这个注解，好像还缺了一半。”
“不对，少司命这份供词有问题！”
云昶和冯固同时开口，看向谢荧，谢荧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见二人都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不禁抽了抽嘴角。
“看我干什么！？说啊！”
自从来了长安，谢荧觉得她气就没顺过，这儿的人真装，说话老喜欢只说一半，急死个人，要是除妖途中她和师父师兄们这么说，估计会被揍得很惨。
“小侯爷，你去一边把缺了的注解写下来。冯大人，你继续说，供词哪里有问题。”
谢荧吩咐完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云昶乖乖的去默写注解，冯固也指着案卷上的疑点，继续开口，她也就不去想哪儿不对了。
“疑点一，五年前，于庸大人还未曾升任御史大夫，当时的御史大夫名为尹中河。疑点二，少司命说的那名小——”
冯固被上司廷尉令耳提面命要对谢荧尊重，司衙里诸多同僚也众口一致言他们见到了妖祟，谢荧也是真的有本事的方士，冯固这几日也一直在努力推翻自己的认知，但“鬼”字还是说不出口。
他抬头看了眼谢荧，见对方正专心致志的看卷宗，一点儿也不像她自己说的不通文墨。
“那名小童的供词链清晰完整，几乎无逻辑上的遗漏，叙事口吻有些老道，不像是七岁稚童。”冯固换了个称谓，又调了一则最近的卷宗，“这里有三年前的一桩案件，里面就有一名八岁小童的供词。”
『爹爹那日未上朝，在家休沐。娘说不能打扰他，让我专心学业，如我能背诵完《论语》和《中庸》，爹爹就会来看我们，给我带如意坊的糕点。』
谢荧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痛得更厉害了。
“啪嗒”合上卷宗，谢荧忽然闭目，运转真气养神:“冯大人，我说了不识字，你怎么老拉着我看这些案卷。”
“还有，麻烦你不要再弯弯绕绕的，我们简单点真诚点直接点。”头痛好些了，谢荧这才看向冯固，道，“行不行？”
“他不行我行！”云昶趁冯固愣神功夫，挤在两人中间，正准备给谢荧看他默写的注解，突然一顿，又拿了回去，贴在自己眼前，自言自语的道，“哦对了，你不识字，那还是我念给你听吧。”
冯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武帝作昆明池，欲伐昆明夷，教习水战。因而于上戏养鱼，鱼给诸陵庙祭祀，余付长安市卖之。池周回四十里。”【注1】
云昶念完又解释了一遍，而后得意得拍了拍冯固的肩膀:“冯世安，你学着点，多简单，照着念就完事了！”
谢荧终于气顺了一次，给了云昶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这样就很好！”
云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雀跃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又看了一眼冯固，“好心”问道:“不然，你写出来，我帮你念给谢仙师听？”
云昶一脸跃跃欲试，谢荧也睁大眼睛似乎十分赞同。
冯固第一次觉得有点头大。
“不用了。”冯固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扒拉开云昶的手，也不看案卷了，对着谢荧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得说道，“我对比了几宗有取证稚子的供词，无论是否进过学，都会以他们自己为视角，回忆的时候他们那个年龄段的特色，或贪玩贪吃或想得到大人的认可……”
“停！这个不成立。”谢荧打断了冯固，坐直了身子，也同样认真得回道，“做鬼和做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怨鬼，他们的世界很残酷！”
“好，且不论这个。据我所知，就算是那小童成了怨鬼成长得快，但他们一般不能离开自己的死地一定范围。”冯固被激起了好胜心，据理力争。
谢荧眼睛一亮，点点头:“没错！”这一点没人比他们除妖师更了解。
这个左使看起来像个书呆子死板得很，没想到居然还特意去了解了鬼物。
“疑点三，冷延之已是官身，不属于药商之列，不用强制捐药材，除非他自愿捐献。”
“这可说不好，当时东郡洪水滔天，灾情骇人流民遍地。囤货居奇是常态，尤其是粮米和药材，他家不捐也得被盯上。”
“疑点四，冷松从何处得知他父亲是被成安知县诬构的？又是从何处得知是被还未抵达成安县的于庸大人下令处死的？”
“现在世道这么乱，做鬼的也不少，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法子。”
冯固和谢荧你来我往，云昶听着有些不对劲，好似谢荧故意回怼冯固，他都插不上话！
“呵……少司命这是不认同我的疑虑？”
冯固忽然笑了，这一笑如同铁树开花，看得云昶啧啧称奇，谢荧也有点挪不开眼。
好似这间昏暗的房间都被点亮了。
“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来，轩轩如朝霞举。”【注2】
谢荧不自觉得吟了出来，惹得云昶和冯固同时看了过去。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谢荧收回惊艳的目光，说道，“我是说，冯大人说得很对！”
说的没问题，但她就是嘴欠想反驳找他的不快，顺顺她自己的气。
“好了，文字得东西我不懂，还是交给懂得人。”谢荧抓起云昶手中的卷纸塞到冯固胸前，拉着云昶就跑路，“至于冷松小鬼那边，我和小侯爷去处理！”
大师兄说过，他是世上第一大帅比，如果有比他还帅的，那不是狐狸精就是渣男，都靠不住，要远离！
“谢仙师，这青天白日的梦抓鬼？”云昶被谢荧拖得走，腿脚有些跟不上，但这不妨碍他的好奇。
“别人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我是一定行的！”
谢荧真不想再看案卷了，快步走起来脚上都能生风。“刷”地一下从廷尉司大门掠过去时和慢吞吞的廷尉令打了个照面，在对方满脸震惊的眼神中朝西城城隍庙而去。
西城城隍庙，供奉的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因年久失修神像也破败不堪，结满了蛛网。
谢荧一路火花带闪电冲进去，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矜贵的小侯爷差点窒息。
“谢荧！”
云昶一开口又是一口灰，他只能嫌弃得捂住鼻口，对谢荧飞眼刀子。
谁知，一转头的功夫，一心抓小鬼的谢荧已经爬上了神像的头顶！
云昶:！
“姓冷的小鬼，我来咯！”不管是人还是鬼，谢荧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提起重剑挥下。
神像从中断裂，塑身四分五裂，冷松藏无可藏，浑身怨气暴涨，阴气弥漫，云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缩成小王八，慌忙找了个柱子躲起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不过他又实在好奇，没忍住偷偷看过去，只见冷松周身黑气弥漫，面目狰狞扭曲至极，一边愤怒地朝谢荧扑过去，一边怨气十足地大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不是说了要替我报仇吗？不是说了要替我爹洗刷冤屈吗？不是说要送我入轮回吗？”
阴风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进来，本就破烂的城隍庙顿时嘎吱嘎吱摇晃起来，谢荧望着飞扑过来毫无理智的小鬼。
提剑旋转，反手一拍。
冷松瞬间被击飞出去，将城隍庙的大门摔了个稀巴烂，屋顶立柱也摇摇欲坠。
“该死，你们都该死！我要你们都死，都去死！”冷松艰难地爬起来后，看向飞跃过来的谢荧，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哈哈哈！都死吧，都去死吧！”
冷松的身体急遽变大，直接盖过城隍庙，随后“嘭”地一下自爆，瞬爆引动阴气形成漩潮，朝下压去。
“不好！”谢荧眉眼直跳，“有问题！”
来不及阻止冷松，她只能先将已经吓得半傻的云昶从城隍庙里拎出来。
就在他们出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城隍庙“轰”地倒下，彻底碎成了渣。
“谢、谢、谢荧！那是什么！？”
惊魂未定，云昶刚喘口气，倏然感觉头顶有冰冷的水滴滴下，刺激得他下意识抬头。
这一眼，差点魂飞魄散。
他死命地扒拉着谢荧不松手，谢荧叹了口气，心想长安城的男人真的废！
“不就是一座泥人雕像活了过来吗？这有什么好怕的！”死物活了，简单，再打死就行了！
“你不怕我怕！”纨绔榜首小侯爷又怂又菜，这时什么面子里子都抛之脑后，不停地扯谢荧的袖子，颤声道，“你快、你快点解决他！”
被谢荧劈碎的神像突然聚拢，如同破碎的花瓶被粘合起来，缝隙里不断地漏出鬼气，原本无神的双眼也像是被注入了意识，不停地转动。
它倒挂在庙外的枯树上，盯着云昶垂涎欲滴，仿佛见到了什么绝世珍馐一般。
“好美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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