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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的冬天比以往都要冷些。几场寒雪过后，气温骤降，路面凝固着未融化的冰霜，除了疾行的车辆，几乎看不到行人。景黎提着行李箱，前往云山机场与其他人汇合。
“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景知行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侧头问。
“嗯，收拾好了。”景黎点头，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胸口涌上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头上已经爬满了白发，与黑发交错在一起，给人一种老态与病颓之感。“爸，你放心，我会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的。”
“好，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让我操心过？”景知行无奈地笑了笑，嘴角的皱纹加深。
“您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总是操劳。”景黎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好好好，赶紧出发吧。”对方笑了笑，摆了摆手。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景黎有些放空地看向窗外。白雾渐消，高楼林立，商铺琳琅，各种景象在眼前呼啸而过，似乎在同她做最后的告别。
景黎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拉黑的界面。右手划到聊天记录，他发过来的信息不足十条。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般，冷淡而寡言。
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如此恶劣的行为么？她并没有与他产生过节，甚至，是他先冒犯了她。
从离校前的最后一面到现在，脑海中的谜题始终挥之不去。景黎暗下手中的屏幕，眉头轻轻蹙起，感到有些烦躁。
纷繁的思绪在进入机场安检后被悄悄隐藏，景黎按照大群里的通知，朝指定的候车室走去。
“同学，请问你是清大厚生项目的成员吗？”她的胳膊被人轻拍了一下，后方的女生喘着气跟上她，“你好，我叫文敏，清大文学系。”见女生朝她笑着伸出手，景黎微笑着打了招呼，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背包上挂了清大的校徽，再加上这个时间点出发，我就猜测了一下，嘿嘿～”文敏眨了眨眼，将她未出口的疑问解答。
“你好，我叫景黎，物理系。”景黎了然地点头，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温和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和其他人汇合吧。”
“嗯呐～”对方轻快地应下，看着身旁的女生不着粉黛的素颜，有些奉承地开口，“你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很漂亮。”
尽管她的语气含着羡慕与赞美，但景黎的心中却划过一种难言的不适。在她看来，她的话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她会如何反应。她不动声色地抬眸，观察女生的长相，圆脸，皮肤偏白，眉毛浅而细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含水杏眼，楚楚动人。
于是弯起唇角，莞尔一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文敏仿佛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的笑意更深，遮住了那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两人走到第三候车室时，其他人已经到齐。景黎正纳闷队长是谁，便听到旁边的人开始清点人数，检查大家的登机牌。相较于与她闲聊时的活泼洒脱，此时的文敏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周遭散发着天然的威严。
原来她就是队长。景黎想起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恐怕她并不是因为校徽认出自己，而是提前看过她的个人档案。景黎向来不愿先入为主地评价他人，于是自动打消了内心的疑虑。
但愿，一切顺利。
*
飞机平稳地飞了五个多钟头，在距离京市2066公里的青州机场落地。
景黎跟着队伍往大巴车的方向走去，只见文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接听电话：“同学，你是已经到了吗？接送大巴在机场四号门的斜对面，橙色的那辆。”
见景黎有些疑惑，她笑着解释：“有个同学有事没和我们一起出发，比我们早到一些。唉？我看到他了！”
景黎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斜前方的大巴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眯起眸子，看清那人是谁后，心脏骤停。
阮亦周？他怎么会在这儿？
“阮同学！”文敏朝他挥了挥手，嗓音清亮，也让景黎的心沉了下去。
她有些抗拒地继续朝前，步子显然挪动得慢了许多。对她而言，迈出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阮同学你好，我是文学系的文敏，旁边的这位是物理系的景黎。”文敏刚走到车下，便自来熟地打起招呼，在看清男生的容貌后，眼神更是亮了亮。
眼前的男生穿了一件加绒款的黑色冲锋衣，飘逸的碎发在寒风中轻轻扬起，勾起俏皮的弧度，五官深邃而俊朗，气质冷痞。她原以为，支教这种项目是不可能有帅哥出没的，这个临时加入的同学真叫她欣喜。
文敏的眸中闪过一抹羞涩，她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却看见男生侧身面向身旁的人，说道：“我们认识，不用介绍。”笑容温和迷人，哪里还有刚才的冷意？她眼底划过一丝不快，惊讶地捂起嘴巴：“这样啊，你们真有缘份。”
“不，我和他不熟。”景黎冷冷说道，避开他灼热的目光，“麻烦让一下。”随即拎起行李箱，作势要放。阮亦周眼疾手快地接过，帮她塞进后备箱中。景黎心头别扭，但良好的家教还是促使她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了。”
上车时，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地结伴坐下。景黎自觉走到车后方的位置，将背包环于胸前，靠窗而坐，按下内心未知的躁动。
文敏跟在阮亦周身后，看着前方的人直直地向女生走去，忍住心中的不快，假装随意问：“阮同学，你和景黎是闹了矛盾吗？”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他冷冷开口。
“······”文敏咬着下唇，嗓音微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若前方的人转身，便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无助和闪烁的泪花。
可惜，阮亦周并没有转身。他像是没听见一般，连脚步都未曾停顿。
*
窗外是连绵的高山，山顶缠绕着一团白雾。景黎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户人烟，她胸口浮上一抹不安。
正暗自出神之际，身旁的位子突然被人坐下。她转头，便撞上阮亦周痞气的笑容，瞳孔瞬间放大，似乎在说：“怎么是你？”
对方却挑了挑眉：“不可以么？没说这里不能坐。”
他怎么跟个癞皮狗似的。
景黎无力地扶起额头，将身子侧向车窗，再未搭话。
不曾想，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后方的女生看在眼里。她表情若有所思，而后弯起唇角，双眸幽深。
······
车子一路颠簸，从下午驶到傍晚。窗外已经一片昏暗，依稀可见群山起伏、树影婆娑。
景黎在连续的摇晃中倦意来袭，她的眼皮沉了又沉，终于合了起来。脑袋随着车身的起伏左右摇晃，在一个较大的颠簸后，靠向了身旁人的肩膀。清冽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颊边的温暖让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又朝着舒服的角度蹭了蹭。
阮亦周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到现在的胸口火热，仿佛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他双眸暗了暗，盯着低头便能触到的樱唇许久，感觉喉咙分外干渴。可他不敢动，他不想打破这意外获得的片刻温存。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小脸，如雪的肌肤上，淡淡的新月眉，睫毛浓密而黑，下方的黑眼圈呈青紫色，下唇已经干燥得微微起皮。阮亦周心头涌上一阵怜惜，他望向窗外的深山叹了口气，而后攥紧了拳头，目光笃定。
不管怎样——
他都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迷迷糊糊中，景黎觉得自己的头正靠在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上，她心中疑惑，眸光渐渐清明。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阮亦周的肩膀上。
景黎心中一惊，迅速抬起脑袋撤离，却刚好撞到了对方的下巴。
“嘶——”两人不约而同地痛到惊呼。
景黎心中更加慌乱，下意识地就要摸向对方的下巴：“对不起，你没事吧？”却在距离一公分处反应过来，尴尬地收回手。
“不看看么？”他戏谑开口，眼底笑意不减，“万一撞坏了，你可是要赔偿的。”
视线之内，景黎看到他的脸离她越来愈近，直至几乎抵到双方的鼻尖。
她退无可退，双颊晕上粉霞，俊美的五官和清冽的气息让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时间不能言语。景黎只好僵硬地转动脖颈，干涩开口：“反正······我的额头也撞到了，我们互相抵消。”
“互相抵消？”只听到他低低地笑出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小嘴，如此伶俐。”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樱唇之上，景黎一阵羞赧，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大流氓！”
“硬要这么说的话，刚才可是你主动靠过来的。”阮亦周心情大好，不介意继续逗弄她，“那你是······小流氓？”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在距离她耳侧的位置轻声说。
景黎附近的肌肤顿时一阵酥麻，她双耳通红，手足无措地捂住双颊，糯糯道：“不准你这么说！我才没有······”只是后一句明显失了底气。
看到她快哭出来的模样，阮亦周再也不敢继续添火，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言语温和：“好啦，我发誓，再也不会说了。”
“真的吗？”她将捂住面部的手指微微敞出缝隙，眼睛从细缝中看向他。
“真的，绝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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