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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近。
正午炽热的阳光独留金色的薄影，在几片凋落的还未红透的枫叶上覆了光斑。
男生背脊挺拔，干净的冷白肤色，侧脸线条流畅优越，只是眼神有种淡淡的疏离。或许是装扮略微正式的缘故，减少了往日的痞气。
他正半蹲下来，将镜头对准一棵树龄两百多年的银杏，缓缓移动寻找角度。
景黎跟在身后，呼吸几乎滞住，生怕自己的微小举动会影响到对方。
她索性认真观察起来，默默记下男生取景的角度和设置的镜头焦距。
阮亦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旁人的动静。
倒是比他想象的安静。
他勾起唇，不觉释出一抹笑意。
“你有什么问题？”
他语气慵懒，单手正在调试镜头，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想要逃离。
“我想问，”景黎大脑中的弦紧绷，飞快地组织语言，“如果摄影能诠释美，是不是意味着某些基础学科也能通过摄影这种方法，将其……内在之美传达出来呢？”
“嗯？”男生挑眉，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面向女生正色道：“虽然我不太了解你想要做什么，但未尝不可一试。”
“真的可以吗？”景黎难掩心中的喜悦，惊呼出声。
“毕竟有些事情，试了以后才知道。”他微微点头，眸色中多了一丝对她的好奇，“不过我只是建议，最终还是你自己决定。”
“没关系，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景黎心满意足地微笑，露出了浅浅的梨涡，更显得皓齿朱唇。
阮亦周望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视频中的女生。
她笑起来的时候，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呢。
这样想着，他双眸多了几分温柔，连瞥向景黎的目光也好似带着缱绻。
景黎怔怔地回望，不过一秒，便闪躲地垂下眸子。
她似乎明白了冉雨昕的豪言壮语，也对“美色误人”四个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你应该接触过摄影吧。”男生突然发问，勾起唇角。
“算是，我经常用相机录视频，静态照片倒是很少拍。”景黎想到自己录过的助眠视频，点了点头，十指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
“这样么？其实视频不太适合新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男生说罢便朝她伸出手，示意她递出胸前的相机。
“啊？”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我换了新的内存卡，里面没视频。”她眼神闪躲到一侧，心脏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
尽管面色还算如常，但双耳已经完全红透。
她撒谎和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
“那有机会再说吧。”
男生轻笑了一声，脚步却朝她逐渐靠近。
“好孩子也会撒谎吗？”
他在她身侧停下，戏谑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
景黎怔住，大脑像死机般停止了思考。
她这是被发现了。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她强撑着笑意，与男生拉远了距离，“今天……谢谢你。”
“……”
女生僵硬地挪动步子，走得并不快，马尾笔直地垂落着，几乎没有甩动。
细碎的光影洒在她的身上，逆光之下，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
阮亦周不得不承认，她比他见过的大多数女生好看。
就像伊甸园的苹果，还未熟透便引诱着心有贪念的人占为己有。
他还不知道这只苹果的名字。
*
她还有事。
这点倒没撒谎。
景黎走进组会会议室，除了徐航，全是陌生面孔。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师门的小师妹，大一新生。”徐航跟身旁的学生热情介绍道。
“师兄师姐好，我叫景黎。”她微笑挥了挥手，抽出身旁的椅子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
“师妹好呀，我叫沈雨，已经大三了。”旁边的师姐朝她靠过来，边拿出手机，“咱俩加个好友吧。”
“好，师姐，我扫你吧。”景黎环视了一圈后，身子转向沈雨的方向糯糯问道，“师姐，我们师门今年只有我一个大一的吗？”
“对，我们这一排除了你，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对面一排是研究生和博士。”
“谢谢师姐，我明白了。”
景黎乖巧地点点头，观察着室内的其他人。
怎么感觉，大家好像都对她很好奇的样子？
正困惑之际，沈雨又说道：“我们导师之前不带大一新生，你进来后，师门群就有人问什么情况，章导直接甩了你高中发的一篇sci，群内顿时安静如鸡。”
沈雨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眼神中露出羡慕之意：“我也要向你学习。”
“只是运气好罢了。”景黎连忙摆手，“我才是应该学习的人。”
她向来不擅长说这些场面话，为了避免尴尬，当即打开电脑，准备在脑海中再过一遍汇报的内容。
章导就座后，并未多作介绍，直接让景黎分享自己的科研历程。
她从儿时的拼模型游戏讲起，重点呈现了高中做物理实验的过程，她是如何发现课本中提供的实验步骤和结果与实际有偏差，继而从学生的角度提出了范例实验的建议。而后，便在实验探究这条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图书馆里，她查阅文献资料；自习课上，她构思实验步骤；节假日时，她留校做实验。
她的科研之路就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平凡、普通甚至艰辛。
“小黎啊，你认为做科研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章导望向她，和蔼地笑道。
“对我自己而言，是兴趣。”她表情放松下来，目光中多了几丝坚定，“不管是小时候的拼模型，还是长大后的做实验，都是兴趣使然，是兴趣驱动着我将这些事情坚持下去，最终才做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
“就像小说家喜欢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数学家青睐简单的数字和规整的公式一样。”她想了想，又举例补充道。
“说得好。”章导率先表态，而后室内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景黎回以微笑，眼神更加笃定。
会后。
“章老师，谢谢您替我保密。”景黎抬起头，感激地说。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章导笑意盈盈，“我知道，有你父亲在前，你压力肯定不小。”
“我不怕。”她语气难得倔强，“他搞基础理论研究，我重实验，方向不一样。”
“好孩子，我支持你。”章导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一起吃饭去。”
*
自从上次的摄影体验课后，景黎脑海中的灵感就像未成型的草图，始终不见清晰的轮廓。
物理学与摄影，到底该怎样结合呢？
她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头，必须有人拉她一把才能出来。
于是点开好友列表。
许愿池的锦鲤：最近有些忙，没怎么找你聊天，抱歉[戳手手]
对方回的很快：没关系，有空找我就行。
许愿池的锦鲤：遇到了一个挺棘手的问题。
神秘金主：？
许愿池的锦鲤：我想将两种东西结合起来，但找不到突破口。总之，现在脑子很混乱，完全没有思绪。[小兔叹气]
神秘金主：我也有这种时候。其实，你不妨可以外出散散心，换个环境，说不定就茅塞顿开了。
许愿池的锦鲤：对唉，好主意！[膜拜大佬]
许愿池的锦鲤：上次你提到的金鼎杯展览是不是下个周末就举办了？
神秘金主：你要去吗？
许愿池的锦鲤：有点想，如果那天不忙的话。[托腮]
神秘金主：好。
窗外夜色渐浓。
暖黄色的柔和灯光洒在书桌上，形成温暖的光晕。
景黎焦躁的心理得以抚慰，凝重的表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加入摄影社的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填写申请表到提交成功，一气呵成。
她撕下一张便签。
笔在指尖跳跃，流畅地在纸上划过，留下思考的印记：
你要去发光，而不是等着被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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