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碎琼乱玉
冬至过后，晓芙就在乐逍堂中住了下来。自那晚与杨逍一吻定情，一段甜蜜的恋情悄然展开。
恋爱中的逍芙，像两只甜蜜的小鸟，相互依偎在枝头。他们每天形影不离，漫步在逍遥仙馆的小路上，连空气中也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大地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仿佛是天上洒下的一片纯净的羽毛。
这日，阳顶天和夫人特别邀约了他们两人，一起在凝翠园中赏菊花，喝美酒。
阳顶天端起酒杯，对晓芙微笑道：“纪姑娘，当日全靠你的家传宝物白玉牛吊坠，我们才能击退弥勒宗的敌人，你对本教恩高义厚，这一杯菊花酒，是我敬你的。”
晓芙微笑道：“阳教主太客气了。”回敬一杯，一饮而尽。
阳顶天又豪气地说：“阳某素来有恩必报，纪姑娘想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
阳夫人盈盈笑道：“纪姑娘是杨左使的知己，和本教同气连枝，自己人有难，出手相助是理所当然之事。夫君你若太过客气，只怕会吓到纪姑娘呢。”
晓芙闻言脸上一红，与杨逍的目光交汇，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情意。
二人相恋的事早在教中流传开来，阳顶天开怀大笑，道：“夫人说的对，既是自家人，我说这些客气的话，倒显得生分了。”
杨逍伸手握着晓芙，和她的手指轻轻勾在一起，眼中闪耀着愉快甜蜜的光芒。
阳夫人又给晓芙斟了杯菊花酒，道：“这菊花酒是用我们西域独有的冰菊所制，香味浓郁优雅，沁人心脾，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之效。”
晓芙赞道：“此酒轻啜入口，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浓香入肺，唇齿留香，确实是难得的极品菊花所制。”又道：“在我们峨眉山，也有一种雪菊，不但清香袭人，还能治头风，安肠胃，定惊止痉，久服还可以延年益寿。用它酿制出来的菊花酒，酒质清新醇和，绵甜爽净，其浓香也不输于西域冰菊。”
阳夫人笑道：“哦？真的吗？看来，昆仑山的菊花和峨眉山的菊花，那是不相上下。”她顿了顿，说道：“其实明教的武学，与峨眉派的武学也是各有千秋。我们对令师也仰慕已久，只恨一直无缘一见。常言道，有其师，必有其徒，纪姑娘一表人才，侠肝义胆，令师自是个了不起的巾帼人物。”
提起灭绝师太，晓芙颇感自豪：“家师虽是女流之辈，但胸怀大志，赤心为国，一生以驱除蒙古鞑子，恢复汉人河山为己任，确是巾帼英雌。”
阳顶天澹笑道：“灭绝师太行侠好义，爱国保民，名扬四川，我们明教虽身处西域，但亦早有耳闻。本教的宗旨，同样也是驱除鞑子，恢复汉人河山，如果日后我们两派能够通力合作，消灭蒙古鞑子就指日可待了。”
晓芙闻言眉头轻蹙，师父对明教素来憎恶，怎可能会与明教合作？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阳夫人续道：“纪姑娘，如果令师肯与我们教主结为同盟，他日赶走蒙古人，教主取得帝位，天下兵马女元帅一职，非师太莫属。”
晓芙怔愣了一下，道：“可我师父说过，将来赶走蒙古人，应该要从少林、武当、华山、崆峒这些名门正派中，选一个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杰出来当皇帝。明教的名声在中土不好，江湖群雄不信服的。”
晓芙为人耿直，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从前灭绝师太怎么说，她便怎么认为。她此言一出，众人登时皱眉不语，杨逍更吓了一跳。
空气仿佛凝固，令人窒息，杨逍见教主和夫人脸有不悦，左右为难之下，只好赔笑圆场：“攘外必先安内，明教当前大事，是要先对付弥勒宗，一统圣教。至于驱赶鞑子之事，不能急在一时。”
阳顶天凝视晓芙片刻，忽然哈哈畅笑，对阳夫人说道：“杨左使说的对，我们当下第一要紧的事，是先统一圣教。将来谁当皇帝，实在言之过早了。”
阳夫人忙道：“是妾身失言了。”
阳顶天低头喝了口酒，目光森森冷冷。
众人用过酒菜后，阳夫人让晓芙陪她到园子中走走，阳顶天则单独将杨逍留下，与他继续对饮。
喝了三巡，阳顶天淡笑道：“纪姑娘系出名门，端庄秀雅，不骄不躁，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人敬畏三分……她与那美艳张扬的曹珊瑚，当真是截然不同。”
杨逍微哂：“嗯……她们是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子。”
阳顶天斜着眼撇着嘴道：“性格虽然不同，但脾气却是一样。”
杨逍一怔，心里微微一沉。
阳顶天看着手中的透明琉璃刻花酒杯，杯中漂浮着几朵菊花，淡淡说道：“这冰菊在杯中绽放，令人爱不释手，艳黄花瓣包裹紫色花蕊，哪怕经过沸水、酒曲的浸泡，花型依然完整。不像那些普通的菊花，浸泡后便难以维持原型。”
杨逍脸上微微发烫，道：“晓芙和珊瑚，确实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们都有自己独立的个性和气质，不容易受别人的影响，与普通三从四德的女子不同。”
阳顶天如月光般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转，道：“正因为她们不是普通的女子，所以她们的内心都有独立的信仰。曹珊瑚所信仰的，是她的大哥，而纪姑娘所信仰的，是她的师父，是她出身的名门正派。她们都会坚定不移地追随自己的信仰，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杨逍看着他杯中的菊花出神。阳顶天轻轻摇晃酒杯，续道：“冰菊的花瓣，浸泡的时间愈久，绛红汤色始终不减一分。当年你与曹珊瑚相恋，曹粲反叛作乱，她宁愿舍你而去，也要誓死追随她的大哥另立山头，可见她对大哥的忠诚，就如这汤色一样，始终不减一分。”他扬了扬眉毛，又道：“纪姑娘也是一样，她从小生在峨眉，长在峨眉，对她的师父无比忠诚。西域冰菊再好，她最喜欢喝的，始终都是峨眉山的雪菊酒。在她眼中，明教永远比不上名门正派。”
杨逍闻言，沉默了片刻。
阳顶天喝完那杯酒，道：“那些名门正派，素来视我们明教为死敌。今日你与纪姑娘相好，不过欢愉一时。但他日两派一旦发生战争，纪姑娘会站在哪一边？你身为本教光明左使，又该如何自处？”
杨逍怔了怔，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阳顶天道：“你跟她在一起，她的师父灭绝师太会赞成么？如果灭绝师太不赞成，纪姑娘会为了你而违背她师父的意思吗？日后双方起了冲突，你能像当日放弃曹珊瑚那样，放弃纪姑娘吗？”
杨逍一时哑口无言。是啊，当日曹珊瑚为了曹粲而背叛明教，他尚且可以为了明教而与之决裂，但他日明教与中原各派交战，他是否也能跟晓芙划清界线？
阳顶天肃声道：“还有，现在纪姑娘之所以肯和我们一起对付弥勒宗，是因为你让她以为，弥勒宗害死了她的父母。而事实上，她的父亲纪英是因为救助一个被欺凌的妇女，死于市集流氓之手，跟弥勒宗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她的娘亲……如果纪姑娘知道，当日你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让手下配合你在纪府表演英雄救美的戏码，还误杀了阮氏……你猜纪姑娘会原谅你吗？”
阳顶天的话，犹如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杨逍的心上。他心底悚然一惊，颤声道：“教主明察秋毫，属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阳顶天拿起酒壶，又向酒杯里慢慢地倒入菊花酒，用手轻轻地捏着酒杯，对准嘴唇，慢悠悠地喝下，漫不经心地说：“咱们男人啊，无非是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女人。如何抉择，你得仔细想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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