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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后岱然引原离爬上了一座小山。
山上一片荒芜，除了雪还是雪。后岱然却兴奋异常，让原离把他推到山崖边看星星。
哪料，后岱然竟用自己仅有的天地之灵控制身体下了轮椅，一屁股坐到崖边，躺到了地上。
原离瞅着他悬空的双腿，心里发毛：“你不怕掉下去啊？”
“不怕，小时候我常这样。”后岱然双手撑地，仰起头，看起来十分恣意，他还笑着招呼原离：“姑娘，别怕，你也来试试。”
原离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也把腿耷拉到山崖边上，学着他的样子抬头仰望，蓦然发现，从这里看到的夜空竟如此美妙。
深邃的天幕，繁星点点，熠熠生辉。一条如瀑布般的银河冲刷而过，溅起阵阵舞动的星辰水珠。
原离眼睛亮了：“好美！”
“嗯。这里能看到五州最美的星空。”
“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小时候逃课，为了逃远一点，就不知不觉逃到了这里。”
“你还会逃课？”
“嗯。没有人喜欢学那些繁文缛节。”
“没错！”原离笑起来，后岱然也跟着笑。两人一边看星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天象聊到地舆，从神仙聊到鬼怪，从过去聊到当前……
山下，子时的钟声传来。
原离嘟起嘴，道：“马上就是到这的第三天了，咱们明日傍晚就得离开了……”
“嗯……姑娘，之后你打算去哪？”
“去幽冥府啊，你忘了吗？”
“那离开幽冥府后呢？”
“当然是送你回九土州了。”
“送完我呢？”
“嗯……多多萃灵，多多赚银子！”原离一脸憧憬。
“姑娘一定能得偿所愿。”
“你呢？”原离瞥向后岱然。
“我？”后岱然笑道，“我要寻一处静谧之地，虚度人生，安心等死。”
“这是什么活？我可不准！”
原离侧过脸，瞧见后岱然正望着天，他脸上的光亮斑斑驳驳。原离忽而一阵悸动，觉得眼前之人那样好看，那样清瘦，那样破碎，那样落寞……她的心跳得那样快。
“你若没有想去的地方，就跟着我吧……”
这句话说得极轻，原离心想后岱然一定没有听见。因为他并未应声。
原离按在地上的手紧紧抓了一把雪，然后又缓缓松开。
“后岱然，我舍不得这里，我们还会再来的，对吗？”
“嗯。”
“后岱然。”
“嗯？”
“你说，喜欢是什么感觉？”
喜欢是……
后岱然想起怀来镇的酒楼，想起遥条城的洞穴，想起圣女殿的浴桶，想起原离的笑容……道：“喜欢是心跳加速，是欣喜若狂，是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
“那……我喜欢这里。”
后岱然看向原离：“姑娘……”
“我喜欢临水州，喜欢江洋城，喜欢明清宫。”原离望着星空，脸色泛红，“也喜欢你。”
星光一闪，照亮了她明媚的面容。
“后岱然，我喜欢上你了。”
一颗流星划过，万籁无声。
原离回过头，发现后岱然的脸压得很低很低，不禁眉心一蹙，拽起后岱然的领口，将他拉到眼前，几乎是喊出来：“你这是什么反应！你听到没？我说我喜欢你！”
“嗯。”后岱然声音沙哑，眸中似有泪水。
原离愣住，松了手。
星光又一闪，她的面容暗了下去。
“……那你，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原离感到胸口的跳动停了一下，她重新仰起头，数不清的星星闪烁不定。
“很喜欢。”后岱然也望向天空。
原离沉浸在喜悦中，轻轻碰触着后岱然冰凉的手，却没有发现他眼角滑下的泪。
后半夜，原离坐在悬崖上，躺在后岱然怀中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那片森林，梦到了那个少年。
她颤抖着喊：“你是谁?”
灵光摇曳，那少年的脸时明时暗。
那是一张稚嫩、焦急且温柔的脸。
那是少年后岱然的脸。
少年后岱然踩在横七竖八的野兽尸体上，一身淡黄的长衣被染成了红色。
“岱然哥哥！”原离终于看清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嘴巴一咧，涕泪直流。
“漓儿，上来！”少年后岱然俯身背起原离，引出土盾，狂奔不停。
身后，一波又一波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猛扑而来。
幽幽森林，阵阵灵光，漫漫黄沙起。
忽然，一根如利剑般的冰棱穿破铺天盖地的土灵黄沙，横冲飞出，擦着野兽的獠牙，刺入野兽雄壮的躯体。
二十一年前，五岁的原离从野兽口中死里逃生，觉醒灵力，从此与她的救命恩人形影不离。
十三年前，十三岁的原离在熊熊烈火中死里逃生，被替换了记忆，摇身变成威震天下的地狱灵使，从此收魂萃灵，坑蒙抢骗，逍遥五州。
原离本叫玄漓。不过，此名鲜有人知，因为玄漓还有个别具一格的封号，潇浅公主。
*
不知过了多久，原离从梦中醒来，微风拂面，阳光洒了满身。她眯缝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的环视四周。
插秧的农民，漫山遍野的水田。
她不禁右眉上挑，疑惑自语：“奶奶的，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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