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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金王

翌日,原离醒来时,已接近午时。

她眯眼看着窗外的大太阳,不由寻思,经历林霜儿的死,不知杨晚儿是否还记得与顾长青通灵一事。

想到这,她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也许因动作太快,小腿肚子抽了筋,疼得她嗷嗷直叫唤。

出门前,她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盒点心,是她最爱的桂花糕。她拿起一块尝了尝,是后岱然的味道,腿上的痛感竟变成了暖意。她便坐下来,想多吃几块,边吃边想,昨天发生的事真她奶奶得多,每件事看似都十分合理,可稍一琢磨,却又皆疑点重重。

那条连接圣女殿和青医馆的地洞太长,长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即使耗光全部灵力也无法令其维持原貌。地洞岔口太多,其中一个通往藏药阁,不知另外两个通向哪里。还有,林霜儿口中的金王是不是宸金王蓐远铮,如果是,蓐远铮阴狠暴戾、臭名昭彰,被世人称为疯子大王,又何需她费尽周章提醒?

……

原离越想越堵,桂花糕都吃得不香了。

这时,有人敲门,她一晃手指,门开了,后岱然走了进来。

原离不禁笑逐颜开。

“昨夜姑娘睡得可好?”

“好。一觉太阳晒屁股。”

“桂花糕可还合口?”

“合口。瞧瞧,没剩几块了。”

后岱然刚要接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喊叫声。只见一个青衣书生蹦蹦跳跳地闯进了屋。

是云真。

“什么什么,有桂花糕?哪里哪里?我也要吃!”

原离蹙紧眉头,迅速端起木盒子,一脚将云真给踹了出去,然后把盒子送到后岱然面前,道:“这些给你吃。”

后岱然笑弯了眉眼。原离发现这如新月一般的眼睛周围黑了一圈,问道:“你昨晚睡得如何?”

后岱然摇了摇头,苦笑道:“老了老了,睡不着了。”

原离估摸了下后岱然的年纪,他今年大概三十一岁,这对一个凡人来说,不老,却也谈不上年轻,但是看他模样,顶多只比云真年长一两岁而已。

原离嘟囔:“仗着自己长得年轻,瞎折腾……”

后岱然笑道:“我长得年轻吗?”

“……”原离脸发烫。

“我可没有瞎折腾,我给姑娘做了点心。”

“哦,还有呢?”

“还有,我见了杨护法,她自已一个人,葬了林医师。眼下已经去通灵阵了。”

“她还好吗?”

“好,杨护法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

午时过后,两女使避开云真,引原离与后岱然到了圣女殿厅堂。

杨晚儿正坐在厅堂偏坐,仪容端庄,神色淡然,她见原离与后岱然来了,起身微笑,屈身行礼,仿佛夜里的一切没发生过似的。

原离不由心生敬意,心想,悲喜不形于色,绝非常人之所能,难怪杨晚儿能坐上圣女殿护法的位置。

此刻的厅堂格外安静,待女使们一一退下后,杨晚儿开门见山地道:“二位上仙,你们所寻解药并不在殿内。”

这解药事关后岱然的性命,原离一听,便急了,吵吵闹闹闹要个说法:“顾长青分明说解药在圣女殿,为何你却说不在?到底是你在撒谎,还是顾长青在撒谎?”

杨晚儿避开原离的目光,道:“世子所需解药,名叫百草还魂丸,圣女殿内仅有半颗。”

“这我知道。”

“昨日,我将这半颗,喂给了霜儿姐姐。”

“什么……”原离眼皮直跳,“昨晚在藏药阁碰到你时,你藏在手里的,莫非就是百草还魂丸?”

杨晚儿点头。

原离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后岱然的救命药曾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姑娘,没事,再想办法。”后岱然宽慰原离。

原离看向他,一种无力感忽然占据了全身,明日就是半月之期,不知眼前这个淡然的男子,能否还像此时这般,温柔地冲她笑。

“二位上仙。”杨晚儿又行一礼,“其实此药还有一颗。”

原离:“杨护法,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全!?”

杨晚儿:“上仙莫急,另一颗百草还魂丸不易取得,因为,此药在金钰宫。”

金钰宫,仁宸城的中心,宸金州的王宫,蓐远铮的居所,号称五州第一的宫殿。据说此地卫兵上千,守备森严,别说从里面拿走一颗珍贵的妙药,就算是一株草,一片叶都无法轻易带出。

“二位上仙于我有恩,此恩犹如雪中炭、暗室灯,晚儿百死无以为报。我愿以圣女殿护法之名,带二位上仙登金钰宫,拜宸金王,求取解药。”杨晚儿再行一礼,一句一顿地道。

*

当日下午,烈阳高照。

金钰宫脚下,千层阶梯,一眼望不到头。

杨晚儿走在前面,腰身笔直,一步一阶。

后岱然搀扶原离,远远跟在后面。

金钰宫规矩繁多,凡入宫觐见者皆不可使用灵力。一路上,原离气喘吁吁,骂骂咧咧,不时问候天,问候地,却唯独没有问候让她遭罪的宸金王。

因为她不敢。倒不是多怕蓐远铮,而是怕这金钰宫隔墙有耳,碍着她为后岱然求药。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半晌,三人终于登顶,气势恢宏的金钰宫压面而来。

这金钰宫是金光闪耀的,像极了仁宸圣女殿,不,应是圣女殿像它,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然而,金钰宫又是至暗至黑的,一股无形的幽黑气息萦绕在巍峨的宫殿之中,由内向外,又由外入内,无处不在。

金钰宫的大门由纯金打造,原离眼馋,走近了用手小心触摸,发现那门上雕刻着数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有龙,有凤凰,有麒麟,有饕餮……各个张牙舞爪,恐怖至极。

她吓得赶忙收回手,瞥见后岱然正在前头等她,便头也不回地奔了过去。

大门后,就是金钰宫的正殿——金光殿。

二十根巨大金柱将雄伟的金光殿撑了起来,一条长达百丈的金丝地毯铺向大殿尽头。而那尽头,是由数百块金砖堆积而成,如金山一般的王座。

奇怪的是,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竟空空荡荡,不见人迹,唯独王座上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仿佛听到有人来了,伸了个懒腰,然后撑着腿,缓慢地坐直了身。

这便是宸金王,蓐远铮。

原离上次见到他还是几年前。那时,他在幽冥府与冥王把酒言欢,原离躲在墙后,偷偷瞄了一眼,却堪堪与他四目相对,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左眼黑,右眼金,一刚一邪,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的蓐远铮愈加诡异,他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却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

一身暗淡的金袍松散地披在身上,一头柔顺的金发随意地铺在地上。他的笑幽森且阴沉,神色中三分魅,七分狠,不像是人,更像是妖,还是那种疯魔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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