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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桃灼草草看了一眼，有些不是太懂，她坐在旁边问道：“您是想让武举例同文举吗？”
本朝武官大多是承袭官职，或是兵士逐步提拔，武举只是个补充形式。也因此武举始终未成定制，无法真正为朝廷选出优秀的将领。
土木堡之变导致大量武官勋贵殒命，形同虚设的武举也无法为朝廷补足武将人才。
若要强兵，完善武举制度势在必行！
汪值点头：“你觉得有没有什么纰漏？”
张桃灼坦然道：“我只懂武艺，不懂打仗这些……不过……我很好奇武举策略一科是谁出题？”
“按例，乡试中是巡按，会试中是翰林。”
张桃灼点了点桌子，神色很是认真：“这就是问题啊！术业有专攻，一群文官，没有实战经验，凭什么让他们出题？”
她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愤懑：“我有个江湖上的朋友就去考过天顺八年的武举，他其他都很好，就是策略被刷下来了。他说那些题目相当有问题，不考校兵法谋略，只讲什么圣人之道。”
虽然带兵之人也需要有谋略，但圣人之道是用来修炼自身的，不是用来打仗办事的。
汪值去翻过之前的资料，颇为赞同：“这确实是个问题，本公见过那些题目……甚至还有说什么‘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的。”
不考兵法韬略，考这玩意儿？
作为道门弟子的张桃灼很是不屑：“往后翻翻就是‘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出题的人就连死读书都没有读好。这群瓜娃子是准备鞑靼打过来的时候，拿着书去砍掉鞑靼人的头颅吗！一群胎神！脑阔有包！”
她气得满脸通红。
汪值言语中带着遗憾：“你要是个御史就好了！”
上能引经据典，下能方言攻击。
张桃灼缓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作弊。我朋友说武举考试很不严格，作弊成风，程度到了根本掩都不掩饰的地步。”
汪值记下这两点，实际情况确实只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更能了解。
屋外响起了烟火声，汪值却还没停笔。
烟火的暖光照在他阴柔稚嫩地脸上，竟显出几分坚毅。
张桃灼看得入迷。见汪值停笔，她才立即收拾好表情。
汪值捏了捏脖颈。
张桃灼试探着说道，“您既然操心武举之事，为什么不和兵部余尚书商议一二啊？”
这让汪值有些为难，余子俊和怀恩关系不错，但是……和自己……可以说是毫无交道，甚至可以说是不咋地。
“听说余尚书在延绥修筑边墙？”
汪值自然知道此事，余子俊力排众议，亲力亲为在边塞修了一道东起清水营，西抵花马池，连绵一千七百七十里的边墙。
为了这事儿，朝廷上扯皮了无数次。在他看来，修筑边墙是很正确的行为。也因此，他对余子俊还多有些敬佩之意。
“所以？”
张桃灼劝道：“由此可见，余尚书与那些人不同，他不仅重视边事，还是个做实事的人。他在边镇多年，颇有经验，您去找他讨教，很是合宜。”
她也明白汪值的顾虑，主动提出：“汪公若是不方便，我可以通过覃公公帮汪公转交。”
覃吉和怀恩关系极好。
汪值捏着手里的笔，有些紧张。
张桃灼拉住他：“汪公最大公无私了，对不对？”
见她这样轻言细语，汪值不由失笑。
别人姑娘家都好意思去求人帮忙！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就……麻烦你了。”
张桃灼很不客气地拍了拍他：“不麻烦不麻烦！”
她客气完还是有些心底深处的担忧：“说到底，武举没落，实质上就是武人地位太低……您这个提议很有可能会被那部分文官否决。”
汪值神色却镇定得很：“无碍，此事定然能成。”
见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张桃灼恍然大悟：“难道是陛下本就有意提拔武官？”
汪值赞许地点了点头：“朝堂需要平衡，而且陛下本人很喜欢武事。”
张桃灼瞪圆了脸：“陛下喜欢武事？”
她印象中，今上喜欢书画，应该是个文文弱弱的人。
“陛下骑射俱佳。我的射术也受过陛下指点，受益匪浅。”
汪值善骑射，虽然不至于百步穿杨，但是也差不了太多。张桃灼也是见过的。
她赞叹道：“当皇帝那么忙还能文武双全，真厉害！”
二人叙了半晚的话，从武举聊到了边城。
张桃灼头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
汪值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鸡啄米……
总不能让她就这样睡在这儿。
汪值打了个哈欠，低声唤她：“回房睡去吧。”
张桃灼似乎睡得很沉。
汪值见她不醒，想到之前她坐马车也是这样，磕到头了都没有反应。
他心里有个小小的念头。
抱她回房？
汪值心烦意乱地捂住了脸，失了往日的威风。
这样不太好吧？
他很是纠结。
睡在我房里更不好！
犹豫了片刻，他悄悄出了房门探查。
只要没人看见，不就行了吗！
幸好，众人都歇下了，走廊外寂静无声。
汪值见状立即回房抱起了张桃灼向她房里走去。
不过短短几步路，他的背上满是汗。
张桃灼是有些分量的，可是汪值却有些不愿意撒手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她的睡颜。
那双老是神采飞扬的眼睛已经合上，倒是让她显得文静了不少……
良久，汪值才强迫自己放下了怀里的人，给她盖好被子，又点上熏香才离开。
房门关上，张桃灼的呼吸一下就快了不少。她睁开眼，眼里满是清明和失望。
嘴里嘟嘟囔囔着：“怂蛋！都睡着了就只敢摸摸我的脸！好歹亲一口啊！笨死了！”
因着汪值元宵还要进宫当差，正月初四，一行人就上船回京。
张桃灼站在船上先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南京城，灯火通明。
已经是成化十四年了……
汪值看着甲板上的背影，缓缓走了过去：“怎么？舍不得？”
这说话音调老爱上扬的语气，除了汪公公还能有谁！
“才没有！”张桃灼有一些失落，“想回家了……”
汪值一愣，他十二岁时，皇帝就把汪府那座宅子赏给了他。牌匾上挂着汪府，但是，似乎……也只是他在宫外栖身的一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说汪府是“家”。
张桃灼看他眼神发直，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汪公也想家了？”
汪值回过神，眼中映着她笑吟吟的样子，喉咙有些痒：“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著名的武举科条啦！最后起草详细条例的是余子俊他们，被某些人攻讦成了“惧怕汪直的淫威……”编也不编像一点，余子俊会怕汪公公？还说什么“众皆心知其不可”，为国家选举武将人才有啥险恶居心！骚气作者：没有收藏的夜里是不是格外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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