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坐在那低矮的小凳子小桌子上沉默不语地吃面。
“明天餐桌和椅子就能送来了。”
成恬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怕凌肃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会多想。
刚刚弄了那么一出，面把汤都吸了，吃面糊糊一样，一点口感都没有了。
成恬悄悄偷看了一眼凌肃，他好像没有很嫌弃的样子？
“对不起。”
“嗯？”
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她啊，他跟她说什么对不起，在吃饭时提这个，破坏了吃饭的兴致。
“我刚刚太凶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的。”
成恬低头小口吃着糊掉的面糊糊，摇了摇头，她又不是他的谁，语气严肃一点也正常。
凌肃看成恬吃得心不在焉，再看了看她碗里还剩一大半的面，黏糊了口感肯定很不好。
凌肃伸手越过小桌子，轻轻地压着成恬拿筷子的手。
成恬疑惑地抬头看着凌肃。
“不好吃了，要不我带你去食堂吃？”
成恬摇了摇头，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跑一趟。
“我都要吃好了，要是你还没吃饱，”
凌肃抢在成恬说完之前表明，“我吃饱了，你吃不完的就给我，不要勉强自己。”
成恬看着自己碗里被搅的更糟糕的一团糊，己所不欲，她自己都看的没胃口，吃不下去。
凌肃看成恬那为难样子，他想着甜甜做饭不容易，而且她初学就能做成这样就很不错了，他把成恬碗里的面倒了三分之二到自己的碗里。
“我还有点饿，你又快吃饱了，这样刚好。”
成恬看着这么亲密的举动，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有股酥麻的电流划过，又有点像没完全成熟的橘子被摘了，剥开有种酸酸的青涩感。
这间接接吻的亲密，成恬安慰自己，年代特色年代特色，不要脑补过多，不要想象太发散。
“哥！”
门外传来了一声哥，这声音好熟悉啊。
紧随着这话音刚落，外面院子门被人打开了，然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直奔他们而来。
“小姑姑！”
“哥。”
“凌肃哥。”
“凌肃同志。”
而被他们叫的两人正坐在两张矮小的凳子，而同样矮小的桌子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碗，再配合着空旷的客厅，寒酸但又不寒酸。
不寒酸是因为坐着的那两人好看的发光。
凌宁看着他哥碗里看不出形状的一团糊，还参杂着各种颜色，说是食物更像是呕吐物的东西。
他哥的生活太难了，想不到他哥这样的大少爷竟然为了信仰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太高尚了，不愧是他哥！
程空军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家，还有成恬碗里的烂糊糊，更坚定了要把他小姑姑带回去的想法，最多他给他小姑姑养老。
“成恬，你怎么会来找凌肃哥？”
林笙不喜欢成恬，从小就是直呼她的名字，她可不会叫那个小名，甜甜，甜什么甜，要她说就是工业糖精兑的假甜。
成恬在之前的映像好像看过这个人，但太久了她忘了，她不喜欢她的语气，她凭什么质问她？她是她的谁啊。
林笙看成恬无视她，直接把她说的话当空气，整个人都炸毛了。
以前的成恬虽然也气人，以前气人是说不过她就哭，搞得她整天欺负她似的，才士别几日啊，好啊，现在变聪明了，直接无视她。
林笙甩开杨枝露扯着她的手，她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责问坐着的成恬，“你是什么意思啊！我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笙刚说完就后悔了，现在这是在凌肃哥家，刚刚她这样一点都不温柔，凌宁会怎么看她？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谁允许你在我家这么耻高气扬的？”
成恬还没反应过过来，刚刚那一通急促的责问把她砸的有点晕，凌肃可不想成恬又被吓哭了，刚刚他才因为态度太凶惹哭了她。
他刚刚道歉了，还吃她吃不下的才把人给哄好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敢在他家这么自以为是，呵。
“凌宁，带着这个泼妇离开我家，马上！”
泼妇两个字把林笙炸的面无血色。
凌宁看见他大哥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声音那么稳，坏了，他大哥很生气。
凌宁赶紧一边道歉一边扯着林笙离开，他也顾不上两头解释了，他哥的毒舌可是铁面无私的很，林笙怎么一碰上甜甜就失智了呢。
其他事情还是明天再问吧。
凌宁带着林笙和杨枝露先离开了，林笙走到门口时回头恨恨地看了成恬一眼。
无辜躺枪的成恬：？？？又不是她说的泼妇，这人智商是不是低低的。她从她眼里看到了灰太狼的经典台词。
好吧，她等着。
杨枝露虽然不想走，可是她唯一认识的好友都离开了，剩下的都不熟，她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程空军想给林笙辩驳两句，人家一正值妙龄的小姑娘，被骂泼妇，伤害太大了。
但当他一对上凌肃的视线，算了，这种正义的事留给正义使者去做吧，他只是一个找小姑姑的可怜大侄子。
程空军只能蹲着，他看了好几遍了，都没在凌肃家找到第三张凳子。
站着吧，他怕吓到了他小姑姑，再说了凌肃哥也坐着，他可不敢站着说话。
程空军怕啊，凌肃虽然是跟他同一辈，可是比他爹还积威甚重。
“小姑姑，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那个李爱民和成老太我们都处理好了，你跟我回去吧。”
成恬想都没想，很果断地摇了摇头。凌肃看成恬这态度，心情莫名有一种被取悦的快感。
程空军急了，怎么就不同意呢，在凌肃哥这，这也不方便啊，如果是凌宁也就算了。
“小姑姑，你是不是跟我们生分了。”
程空军声音里的受伤失落再配上他巴巴看着她小狗一样的可怜眼神。
成恬明明跟他没有感情，她一直分的很清，她是她，原主是原主，可她现在心里却闷的难受，鼻子也酸酸，一直堵在心里被人为主动掩藏忽视的委屈像芥末一样直冲鼻子。
“我回去算什么？”
成恬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只有高度专注留意着她一言一行的凌肃听到。
轻飘飘没有任何力量的一句话，却给了凌肃内心重重的一锤，受了重重的一大闷拳，他喉咙里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成恬视线看向门外，那眼里的虚无，她看的仿佛不是人世间的门，而是通往天堂的通道，一样的光亮一样的空无。
“我在这真的很好，这里才是最适合我的，成家惦记着我的婚事，回程家，你有没有想过程雪？我回去了，你们能一视同仁？”
成恬轻轻笑了一下，视线还是看着门外，态度虚缈，轻声细语的，好像在转述。
“人心为什么在左边，因为它天生就是偏的啊，你们可能会做很多事，在态度言语上也小心翼翼地偏向程雪，可是我跟你们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是朝夕相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人，有时候小心翼翼和不在意的随意才最伤人。”
“程雪刚回来，本就敏感，她以前在成家，祖母压迫，继母不是亲母总是不得交心，她现在回到程家，两个环境又天差地别，而我回去后，你们对她事事小心翼翼，是维护她敏感小心思的好意，可是这份好意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
“我回去了，你们日常所说所做透露出的随意，程雪看到会如何？我看到你们对她那珍重小心的讨好，时间长了我又会如何？”
所以在凌肃这里才是最适合她的，她可以轻松地做自己，她也没想在凌肃这里就赖上他了。
“你放心，我没想赖上凌大哥，等时机合适了，”
“你胡说什么！谁跟你乱嚼舌根了！”
凌肃匆匆打断了成恬的话，也幸好被打断了，成恬默默呼了一口气，好险，她差点说明年高考完她就可以离开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可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以后她说话一定一定得过一遍脑子再说，得慢慢说，话说太急就容易出祸。
凌肃的生气不让成恬难受，反而给她慌乱的内心打了一注强心针，刚刚飘在半空中，这一刻脚也有踩地的踏实感。
主人明确表态了，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赖在凌肃这。
程空军听完她的话更悲伤了，成恬一头雾水，她觉得她这话堪比鸡汤，她自己都被感动了，这这是怎么了？
“大侄子？”
程空军嚎了一声后，抱着成恬的腿。
成恬被这子慈母孝的动作孝笑了，这是干嘛！
她叫不出空军这个名字啊。
“小姑姑，你有多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忽然有一天后，你就不叫我大侄子了，你一直叫我空军。”
空军太别扭了，程空军自己也觉得还是大侄子亲切。
成恬呵呵地讪笑了两声，这画风怎么突变的奇奇怪怪。
“小姑姑，如果当初我也当兵就好了，我当兵你就可以跟我一起住，而不是跟凌肃哥一起住。”
成恬想说你想多了，那样也不会跟你一起住的，她怎么能跟这么熟悉的人一起住！
“程海军现在还只是个排长，还在集体宿舍睡大通铺，不然小姑姑可以跟他一起住，就不用麻烦凌肃哥了。”
成恬被一个快一米八的大男人抱着腿，尴尬的甩也甩不开。
“走，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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