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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漫漫从睡眠中醒来，躺在床上回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金光尊还是没有入梦，这傻鸟就跟躲着自己一样，一脸好多天没入梦了。
转头看向窗外，暖洋洋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房间的地上铺洒出好多一片光影，陆漫漫这才忽然发现，自己来到穿飞观这么久了，竟然一直没有想过出门看看。他伸着小胳膊小腿，艰难地下了床，看似有些晃晃悠悠却实则很平稳地一步步走到门边，走了出去。
仔细算一下，陆漫漫这具婴儿的身躯已经有七个月大了，要是在前世，可能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会咿咿呀呀说一些简单的字词，可是在这个世界里，经过仙人改造的七个月大的身体，已经能很平稳的自己活动了。
今天果然是大太阳，虽然陆漫漫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十二月了穿飞观里依然感受不到寒冷，但是比起“不寒冷”，在这腊月里果然还是直接晒太阳的“暖洋洋”让人能感觉到更加舒服和开心。陆漫漫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墙根处有一个小凳子，不知道平时是谁坐的，不过看现在也没人用，正好就走过去坐在了上面，更加舒适地晒着太阳——当然了，能再有杯茶再来点花生瓜子水果就更好了。
陆漫漫本来就刚醒，精神头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这下被太阳一晒，只觉得困倦感又再度弥漫上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迷迷糊糊。
一行字忽然在他不算太清醒的意识里模模糊糊地冒出来，陆漫漫下意识就跟着念出了声：“盖八爻，水火风雷，山泽天地，无不可纳，纳之即为神通。”
从离地面并没有前世那么远的太阳上，丝丝缕缕目不可见的炁，正扭曲着旋转着，缓缓伸向陆漫漫。
穿飞观观门前小广场上，一行数人负手而立。观门洞开，张古原与范半梦缓缓走出，看见小广场上为首那人，张古原笑着拱了拱手唤了句道：“孙飞白观主。”
那名叫孙飞白的道人看面容不过十七八岁，十分稚嫩的模样，眉间隐约一抹红丝涌动，他穿着一身大红道袍，外罩着一件深红色法衣，此刻抬起眼看见张古原，也招呼道：“张师兄...哦不，应该叫张观主了吧。”
“孙观主消息真灵通，”张古原眼含深意地笑着，随即纠正道，“不过是师父闭关，我代掌宫观，忝为观主代行，孙观主别笑话我了。”
孙飞白也与张古原一样笑起来，用令人不舒服的夸张语气道：“许晚阳前辈闭关了？穿飞观遇到什么事了吗？”
张古原依旧笑着说：“还不是拜孙观主和赤阳观所赐——你不会不知道吧，祭炁封仙大法让元阴圣母对下界感应被封，师父正在寻求破解之道。”
孙飞白笑道：“祭炁封仙大法我自然知道，只不过这都多长时间了，许晚阳前辈怎么还没找到破解办法，哎，这可如何是好呢。”
许晚阳哈哈一笑，变了话锋道：“孙观主难得拜萧条山，有什么指教吗？”
孙飞白这才收敛了假惺惺地笑容，开口道：“一个月前，我师尊叶无极在灵犀山与你们穿飞观斗法失败，身死道消，我这才能受传赤阳观观主之位，不过我刚上位，观中老人都希望我能做点贡献出来好服众，我思来想去，什么样的贡献最能服众呢？”他虽然嘴里说着赤阳观和自己的事，却一直盯着张古原道，“我想了好久，这才突然想到，如果我能不与穿飞观发生冲突，就将赤阳观道统接回去，那是不是算是一件大贡献呢。”
“哦，这样啊，倒确实是大贡献，”站在张古原身后的范半梦笑看着孙飞白道，“那就需要孙飞白观主费心了，好好找找赤阳观道统遗落在何方了。”
孙飞白道：“不费心，我其实一早就知道赤阳观道统在何处。”
“哦，”范半梦又道，“在何处呢？”
孙飞白伸手指向前方观门的牌匾，道：“就在穿飞观内。”
张古原与范半梦脸上的表情突然变的极为怪异，似无奈又似半哭半笑，半晌张古原才道：“孙观主，这话可不能乱说，穿飞观供奉元阴圣母，要你赤阳观的道统做什么？”
孙飞白却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说道：“观中几位师叔，都想用比较激进的方式夺回道统，毕竟火行真君的怒火已经烧下来了，烧得我师尊叶无极斗法失败，也烧得我赤阳观七零八落，我也实在着急。但是我又想了想，如果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不就跟蛇鼠一窝的穿飞观一样了吗，所以我个人还是比较希望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这件事。”
张古原与范半梦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却没有说话。孙飞白见他们不说话，于是劝道：“张观主，你也知道，赤阳观与其他几家道观，共同供奉的是五行功德府的仙人，五位仙人合掌五行之力，你们夺了火行真君的道统，不仅是祂，其他四位仙人也不会饶过你们的。”
张古原眼前忽然闪过了那天晚上师父对自己说的话，“古原，如果五行观的人来兴师问罪，可以告诉他们穿飞观没有夺取火行真君的道统，但是内情绝对不能说。”
于是张古原开口道：“孙观主，各位前辈，我忝为观主代行，替我师父掌管宫观，我在这里也可以替我师父，以观主的名义向你们说明，火行真君的道统，绝对不在穿飞观内。”
孙飞白身后一个同样穿着大红道袍的矮个胖子皱了皱眉，闪出身来，语速极快道：“张古原，你这就有点不要脸了，火行真君道统被夺当天晚上就是我跟你师父交的手，在灵犀山围攻你们的时候我也在，许晚阳亲口承认了他有大谋划，怎么，到你们口中，穿飞观就被洗白了？”
范半梦向他看去，认识这矮胖子叫叶归朴，不仅是叶无极的师弟，还是叶无极的双胞胎兄弟，当下便道：“叶归朴前辈，你说我师父亲口承认有大谋划，可是他亲口承认夺取道统了吗？”
叶归朴被噎了一下，随即道：“不要避重就轻，他虽然没有亲口承认夺取，但是我前面说了，夜闯烈焰明珠谷的那天晚上，就是我亲自与许晚阳交的手，这你们总没得说了吧！”他越说越气，喝道，“许晚阳有本事啊！为了夺取火行真君道统！不惜拉来了一帮狐朋狗友发动‘普天生人境’大阵！要我挨着报名字吗！？啊！？子妙岛抱负观、壶斗山青玉宫、饕龙山大口道观、心灯山拜凤道观！宋百舸、广星汉、步宾白、文康宁！还有就是萧条山穿飞观许晚阳这贼眉鼠眼的东西！”
“叶归朴！”张古原一声怒喝喝断了叶归朴的话，只见他满脸怒容，伸手直指着叶归朴的脸。
“敢做不敢听吗张古原！”叶归朴也怒吼一声，往前踏出几步叫道，“你个观主代行算个屁！让许晚阳滚出来与我对质！”
“哟，这么热闹。”一声戏谑的女声从赤阳观众人身后传来，还没等他们回头，一个女孩就从众人身边走过，站在了张古原与孙飞白中间。
那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可人，此刻脸上却挂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色道袍，却明显经过了裁剪，衬得她更加修长利落。
张古原见了他，愣了下，随即招呼道：“老五回来了。”范半梦也叫了声“师妹”。
那女孩又转头看向孙飞白，后者立刻拱了拱手道：“好久不见，田五姑娘。”
叶归朴被这一打岔气势也没有那么足了，想要再调动情绪，却又不好对这女孩叫喊，最后憋得满脸通红，道：“田五姑娘，你回来的正好，你游历西海多年，这好穿飞观就做出了这种事，你说怎么办吧？”
女孩笑道：“叶师叔别生气，不过您刚才说的话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叶归朴又被一噎，转过头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女孩又对孙飞白道：“孙师兄...哦不，该叫孙观主了。就像刚才叶师叔说的话，我下山游历西海多年，有些内情确实不清楚，希望各位兄弟姐妹和叔伯能再给一天时间，我田思思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孙飞白没有说话，半转身看向自己身后那些人，当中一个穿着素白道袍的中年男人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思索片刻当先道：“倒也不急这一天，我愿意等。”说罢，也有其他几人表示无妨，最后叶归朴才生着闷气道：“随你们吧。”便转身下了山，孙飞白几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穿飞观。
田思思见一众人离开，又转过头来看着张古原和范半梦，言语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和煦，语气清冷道：“大师兄，四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范半梦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重新变得丧丧的应道：“师妹，走吧，咱们去大师兄那，我跟你解释。”说罢几人便向穿飞观走去。
陆漫漫一觉醒来，迷茫地挠了挠被晒得有些发烫的脸，惊觉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结果一摊手，就看到自己手指头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黑色痕迹，再一转头，就看到柯之桓和宋子义手上拿着炭笔，正看着自己嘿嘿坏笑着。
陆漫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转回屋里去照镜子，过了片刻又冲了出来，手里捏着毛巾骂了声柯之桓，道：“你，无不，无聊啊！你是，真小孩儿吗！？”随即又看向宋子义道，“你也是！跟他一起，给我脸上，画王八？这就是，你们，仙道中人，干出来，的事？？？”
“对不住对不住嘿嘿，”柯之桓道，“我来找你说事，结果看你坐门口睡着了，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讪笑着不敢看陆漫漫。
陆漫漫重新坐下，心里知道柯之桓口中的“说事”一定不是闲聊，于是一边拿湿毛巾擦脸一边问道：“说吧，是什么事？”
柯之桓见他开始说正事，于是也就有些严肃道：“铜钉没反应了。”
陆漫漫“嗯？”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大事？”
“嗯，”柯之桓道，“之前为了组织和监视我们这些同意逃山的弟子，铜钉的主人基本上是一天两三次，通过铜钉联系我们，虽然也不明显，但是铜钉会发亮，然后上面显现出一些鼓励打气的话，有时候也会显现出一些关于逃山计划的文字。大概一个星期前，铜钉突然现字，通知我们那天晚上就逃山，我当然没有去了，但是从那之后，这铜钉就没动静了。”
陆漫漫想了一会儿，问道：“逃山，成功了？”
柯之桓道：“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但是随后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之前铜钉上沟通计划的时候告诉过我们，成功逃山后，组织者会发动法宝，将所有铜钉回收。我一开始以为这个组织者忘了，但是这转眼都一个星期了，铜钉也没被收回去。”
陆漫漫又道：“会不会，是被人，捅上去了？”
“你是说，告发？”柯之桓道，“我之前也想过，但是这么多人逃山，如果因为告发而失败的话，观内肯定会有一些变化，通告也好，处罚也好，毕竟按照之前给我铜钉的师兄说的，这次逃山大概有七十到一百二十人左右，这么多人计划逃山被发现，穿飞观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进穿飞观，听不到风声很正常，但是我和宋子义、公羊修都是穿飞观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连我们都听不到信儿啊。”
陆漫漫思考着，脑中转了好几种可能性，在一一排除后，最后确定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逃山其实已经实行了，但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事，让组织者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又不会用这法宝，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嗯，”柯之桓点了点头，道，“跟我想的一样。”
陆漫漫有些奇怪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道：“你都已经，得出想法，那还跑来，找我，干什么？还给我，脸上，画王八。”
柯之桓“嘿嘿”一笑，道：“因为前面都是铺垫，后面才是我来找你要说的正事。”
陆漫漫翻了个白眼，道：“说吧。”
柯之桓斟酌了下，开口道：“你说，那些逃山弟子，是在哪里遇到的‘突发情况’？”
他的声音像是诱惑又像是引导，让陆漫漫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想了下他说的话，陆漫漫知道他还有后文，于是道：“我怎么，会知道？”
柯之桓继续用那种诱导的口气慢慢道：“对啊，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你说，会不会，就在山上？”
陆漫漫用更奇怪和怀疑的目光看着柯之桓，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柯之桓见陆漫漫不吱声，于是继续道：“你说，那些逃山弟子，会不会因为逃山的时候太慌张，遇到突发情况后又太懵逼，没人想过要去看看组织者的情况，就急匆匆逃下山了？”
陆漫漫还是没说话，不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关于柯之桓要说的话的大胆猜测。
“你说，”柯之桓道，“他们会不会，把那个组织者的遗落或者是尸体，留在了萧条山上，没有带走？”
“卧槽，”陆漫漫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道，“你，你，你要去舔包！？”
“嘿嘿嘿，”柯之桓一脸狡猾地笑道，“法宝诶兄弟！”
“太危险了吧！”陆漫漫被惊得甚至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我不会冒险的，”柯之桓道，“我打听过，穿飞观的护山大阵离观门口只有六七百阶山阶，我就只搜寻到护山大阵为止，没有的话我就回来，不过如果能被我发现什么......兄弟！那是法宝诶！”
见陆漫漫脸上还有些担心，柯之桓又补充道：“而且我还有宋主任！宋主任！给他看看你的阿三！”
宋子义骄傲地挺着小胸膛，手中一抖，三颗黑气小球便疯狂地旋转飞舞，绕出一个球形轮廓，甚至将陆漫漫和柯之桓都护在了中间，只听他开口道：“我给我的小球起名叫阿三，以后随着小球数量变多随时改名字。”
“好好好你的神通叫印度老哥。”陆漫漫腹诽了一句，便鼓了鼓掌道了声“厉害厉害”，接着问柯之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柯之桓有些兴奋，将手中的铜钉交给陆漫漫，道，“要是我真找到了，就用这个联系你！”
陆漫漫被他逗笑了，想逗小孩一样逗着他道：“好好好。”
“好！好！好！”田思思站在房间内，一脸怒不可遏伸手指着范半梦的鼻子，骂道，“范半梦！我跟你认识二十多年才发现！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范半梦有气无力地笑道：“师妹谬赞了。”
田思思没有理会他的恬不知耻，问道：“那些都是穿飞观弟子，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计划的！？”
张古原坐在桌子后面，开口平静道：“老五，是我同意老四的计划的。”
“呸！”田思思啐了一口，转身看向张古原道，“大哥，你怎么也...这计划...啧...我真服了你们了！”
范半梦开口道：“师妹，他们不是我的师弟师妹，他们是逃山弟子，大师兄也曾经对全观发出过法旨警告过，‘逃山者逐出门墙，生死自安天命’。”
“你可闭嘴吧！”田思思有些崩溃道，“这警告的口气根本不是大师兄的！是你四师兄范半梦的！你之后还做了什么！让我好好猜猜！唆使犹豫的弟子下决心对吗！把他们组织起来对吗！纵容他们成功逃山对吗！这样才能把他们困在护山大阵里对吗！方便使用对吗！范半梦啊范半梦，你那个半妖之体的脑子里，是怎么想出这么缺德的计划的啊？”
范半梦依旧笑道：“师妹，穿飞观是我的家，虽然师父关了我十四年，可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现在我的家不安宁，上面庇护的仙人不见了，外面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里面还有不安生想背叛的人——你说我的计划难道不好吗？一举三得。”
“你...！”田思思又气又怒，还想说什么，可范半梦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一个劲儿往她脑子里钻，让她不由得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沮丧的发现，范半梦的话没错，可是这计划却怎么也让她无法接受，最后只能喝道，“这法子也太缺德了啊，你不怕报应吗？”
“师妹，”范半梦笑道，“你不也说了吗，我是半妖，这不就是最大的报应了吗。”
田思思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生着闷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范半梦站在房间中间，张开了手对田思思和张古原道：“今天那些人你们也看到了，穿红袍的是赤阳观的孙飞白和叶归朴，穿白袍的是白阳观的慎乐安和汤天元，穿青袍的是参龙观秦竖英和林玉宇，穿黑袍的是玄阴观的叶昂然和清波观的韩天韵，除了中极圭臬山的正宗道门外，五行观全来齐了，这还只是明面上拜山的人，山外的呢，你们谁能保证没有别的道观和仙人来掺一脚？你能保证吗大师兄？你能保证吗五师妹？”
见房间中没人再说话，范半梦收起了自己颓然的表情，站直了身体，断然道：“这个计划，我做的，我实行的，我推动的，那么就由我来负责，即使之后师父出关也好，元阴圣母重新降下感应也好，我也敢站出来说，这件事，我范半梦负责！”
房间中彻底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响起了田思思的抽泣声。
太阴西升，清冷幽幽的光辉照在穿飞观上，照在山门上，照在青石板路上，照在好不容易躲开守山门师兄的柯之桓那张欣喜若狂的脸上。
柯之桓站在一张光幕前，那张光幕在黑夜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不时便有几个符号或是一行符箓飘飞过去，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向上伸展出去，将穿飞观笼罩在其中，这正是穿飞观第一重护山大阵。
柯之桓就是在这里紧靠着光幕的石阶上捡到了法宝如晤宝镜，这镜子没有受到一点损伤，此时镜面上正映出了柯之桓激动的脸。
忽然，柯之桓的余光外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他转头看去，却好像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在眼前的光幕一闪而逝。
“嗯？”柯之桓有些不敢确定，又观察了光幕两眼，却什么都没看到，他嘀咕了两句，便欢欢喜喜往回走去，又忍不住欢喜，将如晤宝镜举在眼前又看了看。
就在这时，他在如晤宝镜上倒映出的身后的光幕上，突然看见一张又一张人类的脸庞飘飞了过去。
他惊疑地转过身，向那光幕看去。
他看见了。
认识或不认识的师兄和师姐，一张、两张、五张、十张、十张、一百张，他们的道袍、他们的脸、他们的身体、他们的五脏、他们的六腑、他们的血、他们的元魂，密密麻麻紧紧凑凑，像是被人撕毁之后又按压在一起，互相挤压着、重叠着、交错着、哀嚎着、痛哭着、哭泣着显现在光幕上。
像是一副诡谲又离奇的版画，一张扭曲又怪异的符箓，一块光怪陆离又让人恶心的显示屏。
柯之桓“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逃山之后再没有人通过如晤宝镜联络自己了。
所有的逃山弟子，都被这样扭曲又恶心地困在了护山大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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