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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入城观礼的百姓不少,还有小贩挑着担子进城,打算小赚一笔。不过,百姓也不是傻瓜,眼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娘子郎君们散入各坊,坊门关闭,谁还不知道是出事了。
于是百姓聚集在城门前,打算出城回家,哪成想九门已闭,百姓挤在城门前出不去。
瓜果的味道,鲜花香草的味道,还有一整天人挤人的汗臭味,蔡墉眉头紧皱,他实在受不了浑浊的味道,干脆跑到了明德门城楼上。
金吾卫奉命封锁南三门,但城内各坊市被封锁,天子选择了刚刚从战场返回的骁骑卫。
陛下是不信任城内卫军吗?
还有跪在承天门前的衢国公……蔡墉心烦意乱的扯开领口,为了献俘礼,将军们今天都是全副铠甲,他要被热死了。
酉正三刻,站在城楼,遥望北面的宫城,蔡墉的心随着落日一点点沉下去。
还没有开门的旨意,各坊市还在封锁,难道真的要兴大狱?
上一次平原侯府、清源侯府、徐国公府等勋贵外戚,甚至于先帝的亲侄子汉王,因为金刀逆案,有被处死的、有被流放的,还有王爵被褫变侯爵的。这一轮,如果自家也逃不过去,东宫里的妹妹要怎么办,还有外甥们。
不过,或许没有大狱,蔡墉忍不住自我安慰,陛下不同于先帝,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日薄西山,人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蔡墉盯着城下跳动的人影,发现门下的百姓躁动起来,嚷嚷着要回家。
蔡墉烦心的指着人群,叫士卒下去挥鞭子,“让他们安生些!”
面对鞭子,百姓静默一瞬,可眼看着太阳要落山,再迟些,他们就算出城也得摸黑回家,于是喧哗再起,比之前的声浪还要大。
蔡墉又想发脾气,他还没走下楼,却听见马蹄踏着石板路的清脆声音,为首的人很面熟,似乎是奉宸卫郎将。蔡墉跑下城楼,听那将军朗声宣布:“天子敕令,为庆贺国朝大胜,蠲免万年县百姓今年赋税。开城门!”
“开城门!”
南三门齐开,百姓欢呼着,在金吾卫的控制下分成三股,从三门分别离开。
“还没恭喜蔡将军!”
那位奉宸卫郎将过来打招呼,笑道:“方才庆功宴上,陛下晋蔡侯为左卫大将军,我听说将军与诸弟具有荫封,恭喜了。”
“多谢,同喜,呃,国朝大胜,哈哈。”蔡墉有点语无伦次,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客气道:“今日还要向家父问安,等过几日,我邀几位同袍弟兄喝酒,还请千万赏面。”
“蔡将军客气了,我出来的时候,已有天使下降各功臣府邸颁赐,府上名列第一。”
听完这些话,蔡墉麾下将士也将他团团围住,同来道贺。蔡墉心里清楚,大家这么高兴,其实不只出于同袍之谊,而是都松了口气。
谁也不愿意再来一次逆案大狱。
糟了,蔡墉的高兴劲还没过,猛然想起一件事:现在家里能出面的主人只有小妹妹。十娘能办好接旨的事吗?
答曰:能。
蔡令仪对接旨这事的实操经验为零,抄家那次不算,但她的理论经验很丰富。
加上家里的管家、管事颇有经验,还有四哥蔡堣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倒也让迎接天使颁赐这件事顺利完成。
不仅有皇帝的赏赐,侯府与南曲坊的看守军士也尽皆离去,蔡令仪兄妹对视一眼,心里放松下来,应该是没事了。
蔡令仪让四哥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姐夫妇,她自己则留下,看家人清点了颁下的赏赐,列好单子。
这个时候,外院管事来报告,“有个小娘子躲在咱们墙根底下,鬼鬼祟祟的!”
蔡令仪猜到了是谁,她赶过去的时候,正瞧见家丁们小心将那个小娘子围起来。
“十三娘!”
听见熟悉的声音,徐十三轻巧地从包围中闪身跃出,落在蔡令仪身前。她很不好意思,主动解释道:“我家那边就几个人围着,你们这边却有很多人围住。我担心你们家,我娘也说,受了恩情就要报答,所以我就来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只不过还没找到进来的地方,门禁解除,她原想走,却被侯府家丁发现,没走成。
“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十三娘很不好意思,蔡令仪却拉住她的手,完全没有怪她的意思。蔡令仪将她带到自己的院子,请她喝茶吃点心,又问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就在南曲坊后面的通善坊。
等徐十三告辞,蔡令仪就让人准备了礼物,让阿池送到徐十三家里去,又叮嘱她,“告诉十三娘,这是庆贺平安得胜,请大家沾沾喜气。”
阿池原本有点醋,她家十娘才认识那个小娘子,就对人家那么好。可方才看见徐十三从家丁包围里跳出来那两下子,阿池心服口服,她家十娘真有眼光,自己下辈子也学不会。
今上对金刀逆案,应该是不打算深究?就此来看,这件事应该不是日后导致长兄被杀、全家流放的引子。
蔡令仪看着忙碌的下人,带着身后的丫鬟慢慢散步,来到了府中荷花池边。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如果连金刀逆案这种级别的事情都躲了过去,自家还会因为什么事搞的家破人亡。
如果能有个机会,可以让自己获悉更多的消息,了解更多内情就好了。
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蔡令仪停住脚步,望着金波粼粼的水面,想起还在宫中的父母,他们也该回家了吧。
南衙与禁中之间的长长宫道,是宫中大宴结束后,大臣离宫的必经之路。
东平侯与夫人是最晚离开的一对夫妻,刚才集英殿内,皇帝夫妇留下他们,太子妃执壶,太子劝酒,举行了短暂的家宴。
在场的六个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今天的金叶之谶,好像这场规模极小的酒宴,只是皇帝一时兴起,同亲家同贺战事胜利。
直到最后,皇帝才道:“我不欲再有建兴六年之事,太子亦要牢记。”
皇太子纪雩俯身答道:“臣,谨记教训。”
起居注官在旁记录:……东平侯亦道,陛下仁爱之心,臣等尽知。
戌初一刻,除了值守官员,南衙几乎无人,禁中更是寂静无声。除了引他们离宫的内侍,只有东平侯夫妻的影子,被高高挂起的宫灯映在墙上,显得飘忽不定。
今天宫中格外安静,静得人心里发慌。作为当年金刀逆案的亲历者,哪怕知道今上不打算兴大狱,但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不会轻易消散。
东平侯蔡歆清清嗓子,吸引了妻子殷夫人的注意,他轻声道:“今天宴会上,有几家人对咱们四郎、六郎、十娘青眼有加呢。”
“那是对你青眼有加。”
“是啊,所以四郎、六郎的事我记得,问十娘的我都给拒了!”
殷夫人扭头看着丈夫,一脸络腮胡都挡不住他求夸奖的表情,殷夫人转过头,哄孩子似的:“你做得对,做得好。”
“还有呢?”蔡歆不敢置信的看着妻子,就这?不说点别的?
“嗯,回家修修面吧。”
殷夫人认真打量了丈夫,战事繁忙,这胡子一看就是自由生长,根本没修过。看丈夫似乎还不满意,殷夫人又补了一句:“我给你修。”
这还差不多,东平侯满意了,前面即将到承安门,出承安门就是南衙,府上的马车等在那边。蔡歆请内宦不必再送,看看四下无人,他与妻子并肩走着,隔着宽大的袖子,他握住了妻子的手。
殷夫人捏捏丈夫的手,茧子多了些,手还算温润,看来在战场上没吃太大苦头。
“其实这场仗也算运气好,白高国王先受不了,决定投降,否则还得拖下去。之前我想着,怕今年回不来,才给咱们十娘取字。”万一赶不上女儿的及笄礼,字总要父亲来取,还得好好取,名字可是跟着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令德、令伦、令仪,的确不错。
殷夫人对丈夫取名的能力还是挺满意的,说起儿女家事,殷夫人就道:“十娘和六郎倒是不着急,四郎的婚事不能等了。哦,还有阿孙,她可真是越来越离谱,成天对着阿堣胡说八道。”
“送回老家,还是怎么着,都随你。”
蔡歆不在意这事,夫妻俩走出承安门,他拉住妻子放慢脚步。殷夫人了然的看向前方,他们的马车附近人影绰绰,似在等人。
“八不食”三个大字挂在侯府花园的一处石舫上,大概因为常在这里举行家宴,这三个字据说是蔡令仪的曾祖父所书,用以表达老人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态度。
蔡令仪坐在石舫附近,百无聊赖的等待父母回家,长兄长嫂都回来了,甚至连送母亲入宫的三哥也回来了,父母却迟迟没有回府。大哥蔡墉信誓旦旦的保证,爹娘只是有事耽搁了。蔡令仪觉得他知道是什么事,可问起来,蔡墉又缄口不言。
这种感觉真让人窝火。
“姑姑,小姑姑?”
是小女孩软乎乎的声音,跑来的是三哥的长女,小名绒绒。身后追着她过来的,是大哥的长子,她家小大郎蔡绶。蔡令仪抱起侄女,笑着问大侄子:“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这可是水边,不安全啊。
蔡绶一本正经的作揖,小脸严肃,像是在君前奏对:“姑母,父亲让我来向您禀告,管事回来传话,祖父、祖母二位大人还有一刻钟回府。”
“好,多谢阿绶,姑姑知道了。”
轻抚怀里小女孩茂密的头发,蔡令仪心疼的搂着侄女,流放岭南后,这孩子没能活过第一个冬天。而面前这个童子,永远留在了少年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
沈从文写过一篇《从文物来谈谈古人的胡子问题》,但也有人反对他的观点。不过看清明上河图里,肯定是有人搞修面这个业务。八不食就是论语·乡党里那个,xxxxx,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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