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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柴熙筠悬着一颗心,从贺敏之身前绕过去,坐在了上首。
朱丞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自己跟公主说吧。”
贺敏之跪直了身子,并未抬头看她:“臣学艺不精,在阵前误杀了运粮官。”
她平静异常,话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似乎所说的事与自己并不相关,柴熙筠却不敢轻易相信自己耳朵。
“谁?”她身体微微前倾,有意离得更近。
“运粮官沈修远。”
柴熙筠瞬间瞳孔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齐景之,他紧抿着嘴唇,对上她的眼神后,默默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屋子里一阵沉默,赵初观望了一番,随之站了出来:“回公主,命令是臣下的,敏之是奉命行事……”
接着他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臣本意是打算射杀赤狄的主将,没想到日头正盛,阳光晃眼,这才偏了几分……”
朱丞听着皱起了眉:“不管什么由头,运粮官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这是事实。”
“大帅说的是”,赵初朝着朱丞拱手道:“臣并非有意为下属辩解,只是希望大帅和公主可以酌情考量,此次能够从赤狄手中顺利夺回粮草,敏之功不可没。”
见柴熙筠尚在沉思,朱丞朝他摆摆手:“知道了,你二人先下去吧。”
待到屋里只剩下他及柴熙筠、齐景之三个人时,他才出言请示:“贺敏之该如何处置,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公主示下。”
柴熙筠还处在一片惊骇当中,方才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沈修远就这么……没了?
“公主?”朱丞又提醒了一声:“请问贺敏之,臣该如何处置?”
她这才回过神来,无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军有军规,作为一军主帅,理应秉公持正,你自己作主就好。”
朱丞面上有些犯难,正是因为这事不好办,他才想着向柴熙筠讨个主意,可眼下……
此事她本不想插手,事关沈修远,贺敏之又是她举荐的,如今出了这事,若是有心之人刻意编排,她也要惹一身骚。
可如今大敌当前,她又不能看着他为此事劳心劳神,于是沉吟片刻后忍不住开口:“圣上天资聪慧,若是拿不定主意,大帅不妨差人问问陛下,不必急着这一两日做决断。”
得了主意,朱丞脸上的乌云一扫而散,连忙朝她作了一揖:“谢公主提点。”
“还有一件事,沈修远的遗体是运回京城还是……”
他这样一问,柴熙筠蓦地想起她那前世只见过一面的公婆,沈家子嗣凋零,他们也只有沈修远这一个儿子。
“运回陈州吧,他本就不属于京城。”
从正堂出来,齐景之穿过衣袖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门,就远远地看到檐下站着一个人,灯光昏暗,但看那人身形,柴熙筠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待走近了,果然是贺敏之,她依然一脸沉静,见到她,不慌不忙行了个礼:“公主,臣有些话,想和公主单独聊聊。”
柴熙筠有些意外,朝齐景之点了点头,对她说:“进来吧。”
“你想说什么?”
“今日那一箭,我并没有射偏。”
“什么?”她“噌”地起身,桌上的红烛随着衣袖的拂动而左右摇晃,她绕过桌案来到贺敏之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为何要这么做?”
“赤狄人把他作为筹码来要挟,相持不下势必乱了军心,所以我只能当机立断。”
若说沈修远身死一事已经让她颇为惊骇,贺敏之嘴里的真相更令她心生震颤,虽未亲眼所见,但此时她眼前却已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今生未能在神光阁相遇,今日恐怕是沈修远见贺敏之的第一面,亲眼看着她手中的利箭朝自己飞来时,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是庆幸遇到了她,还是惊诧、不解,最后凄然一笑,叹自己自作多情。
“方才在正堂,为什么不说实话?”
贺敏之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为了保命。”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当日在神光阁,公主问我的那个人,是他吗?沈修远。”
柴熙筠全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随即怔在原处。
“我想知道,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公主为何会将他与我牵扯在一起。”
“不过是认错了人。”她轻描淡写地说。
“那公主将我认成了谁?”
柴熙筠面色一凛,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
贺敏之这才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咄咄逼人,连忙拱手道歉:“公主见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白天骑着马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我的眼神,倒像是认识我。”
“那你认识他吗?”
“不曾见过。”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答案,柴熙筠竟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大战在即,莫要多想了。”
“公主觉得,这件事,我做的对吗?”
“你心中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贺敏之拿出纸笔,依着记忆,画出了在沈修远身上见到的那个图案,又写了一封信,将图案和信一并装到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口。
看来关于沈修远,公主也是一知半解,这件事,她务必要查个明白。
夜深了,柴沅儿正在帐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个东西径直落在了身侧。她遽然惊醒,猛地睁开了双眼,却不敢乱动,更不敢声张。
“谁?”她小声问,然而周遭没有一点动静。
在一片黑暗中干瞪着眼睛,提心吊胆地过了半晌,确认帐内确实没人,她才摸索着起身,点燃了蜡烛。
举着蜡烛走到床前,颤抖着手将那东西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大包全是白色粉末,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隐隐有一股子药味。
她心里疑惑,一时却也想不通这东西的来处。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顿时心慌,三两下将手里的东西重新包好,随手扔到床下,还未来得及吹灭蜡烛,赫连炎便掀帘进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一阵凉风顺着缝隙进来,柴沅儿瞬间清醒了几分,张口回道:“已经睡了,口渴得紧,又起来喝了杯水。”
赫连炎一脸狐疑走到近前,左右看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从她手中接过蜡烛,一口气吹灭:“夜深了,睡吧。”
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随后身侧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柴沅儿心里紧张,却也不敢多问,不多时床上便多了一个人。
她心中暗叫不好,自出征之后,赫连炎从未在她这里留宿过,怎么今日忽然前来,越想心里越虚,莫不是这几日他发现了什么?
她又想起丢在床下的那包药,难道是他仍进来的,可又是为什么呢?
兴许是心中有事,她竟一夜没有合眼。
翌日一早,赫连炎也不急着离开,鲜见地在她这里用膳。
“王妃心里在想什么,昨夜里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柴沅儿本就心不在焉,又一夜未睡,正是精神虚弱的时候,经他这样一问,手心开始出汗,手指头也变得冰冷起来。
“抱歉”,她强压下心里的紧张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惊扰到大王了。”
赫连炎埋头喝着碗里的粥,倒也没继续追问,快要见底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大王!”那人不由分说,“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知吃了什么……营中不少士兵开始腹泻、呕吐……”
赫连炎听得模模糊糊,手上的汤匙往碗里一甩:“急匆匆地做什么!”
这时又有一名副将闯进来,满头大汗:“大王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赫连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站起来就往外走,衣袖将碗带到了地上,碎片洒了一地也浑然不知。
柴沅儿从始至终安静地在一旁坐着,直到人都走了,才缓缓蹲下将地上的碗片一一捡起,然而起身之际,却猛地看到了床下包裹着的药粉。
她赶紧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会突然进来,利落地走到床边,半跪着伸直了手臂将它够出来。
腹泻、呕吐……她回忆起方才士兵禀报的内容,心头的疑虑一点点加深,她再次拆开包裹,捻了一点白色粉末放到嘴边抿了抿,微苦,好像确实有一点药味。
这是什么药?谁又会在这个关头,给她送药呢?
将包裹重新包好,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柴沅儿迈出营帐,刚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路上巡逻的士兵。
“大王呢?”士兵见是她,立马行了个礼,然后随手一指。
她点了点头,顺着士兵指的方向,走到一处营帐门口,还未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一句:
“会不会是……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