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带易苟东到了指认的案发现场。
易苟东：“就是这，我看到郭超他俩用斧子和棍子打死了李雪，还把染血的衣服和凶器一起扔进地洞。”
地洞入口很隐蔽，杂草丛生，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发现。洞口长宽不足一米，人很难下去寻找尸骨。
村支书：“这个地洞我爷小的时候就有了，它是个天然形成的洞，不知道多深，很危险。我们村以前有小孩掉下去过，救上不来。”
薄言脸色发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地洞里恐怕不止一具尸骨。
打捞尸骨眼看着要花费些时间，邢端那里已经带走了郭超夫妻。
郭超本以为还是为了李雪嫁给他的事，还想装无辜。
可警察一提地洞，他瞬间脸色撒白，藏在心里十年的秘密再也掩饰不住。
“李雪撞见我和赵蕾做那事，我俩怕她闹起来，就打了她，没想到她就没气了。”
赵蕾那边更是不堪，邢端三言两语，她就吐了个干净，哭唧唧地半点没有前几天泼辣的模样。
邢端面色冷酷，见怪不怪，这些恶人无论表面装的多天衣无缝，其实心里早就如吹鼓的气球，一戳就爆。
郭清哭都哭不出来了，万万没想到他千方百计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日夜思念的母亲就在村里暗无天日的地洞里。
他僵着身子，听完邢端的通报，一头栽倒在地。
整整昏迷了一整天，郭清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墙面，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邢端带来了最新消息：“地洞里的尸骨打捞出来了，已经送去省里做dna鉴定。”
让人震惊的是地洞里堆积着许多尸骨，有大人的，有儿童的，还有动物的，称它是罪恶之渊半点不为过。一宗案子变成了复杂大案，刑警队长头都大了。
为了防止以后再次出现危险，警方把地洞围了起来，等案子结束后把地洞填埋处理。
郭清长长吸口气，擦干眼泪，目光透着刻骨的仇恨：“邢叔，什么时候能让凶手偿命？”
他想起郭超的样子都觉得恶心，妈妈那时候才二十多岁，比自己现在大不了多少，却永远失去了生命。
郭超该死，赵蕾该死。
邢端放软了声音：“杀人的恶性事件要走的程序很多，你不要急，法律一定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郭清沉默着不说话，半晌似是缓和了情绪，提起另一件事，“邢叔，我妈当年是离家出走的，要是dna出来了，是不是能找到她的父母，也许他们也和我一样一直在找她。”
邢端点头：“好。”
到此，郭清彻底冷静下来，他翻身下床。
“我要去看看我妈出事的地方。”
邢端不放心，亲自把他送回村。
一路沉默，郭清不想说话，邢端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好，也不去刺激他。
地洞四周被警戒线围住，本就荒凉的地方，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郭清围着地洞转了一圈，然后定定地站住，这么小的洞，他妈妈躺在里面恐怕连腿都伸不直吧。
过了许久，郭清强扯着嘴角笑道：“邢叔，你回吧，我这就回家去了。”
笑得比哭还让人难受。
邢端看了看他，打开车门，“不想笑就别笑了，我送你回去。”
郭超家的小院空无一人，大门自上回郭清闯门弄坏后，就一直敞开着。郭小宝和周杰也不知去了哪，厅堂里乱七八糟的，显示着抓捕现场的激烈。
“邢叔，我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刑警队那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见他情绪尚可，邢端点点头，“那我走了。”
临出门，郭清突然听到他说，“阿清，不要再和那些人有联系，记住我的话，你们不是一路人。”
警车的尾气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郭清忽然轻轻笑了。
“知道啦，邢叔，就算妈妈不在了，我也会好好做人的。”
这世上总有人抱着信仰，不忘初衷，见过再多罪恶也难凉热血。
没理会屋里的狼藉，郭清回到小屋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到空间里，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他耳朵灵，隔壁的声音也能听到。
奶奶嚎啕大哭，大伯和大伯母小声骂着郭超，爷爷一言不发，没有郭小宝的声音。
郭清面无表情，没有去找他们的意思，把摩托车从时空广场里掏出来，骑着回了县城。
玉林园才是他的家，只属于他自己的家。
第二天，郭清照常去上学，投来身上的目光他一概当做没看到。
发生这样大的事，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地洞惨案成了人人嘴里打招呼必要提的新鲜事。
同学们顾忌他的脸面，倒是没人敢问他。
郭清乐得如此，他实在没心情也没义务去为别人的好奇或者同情心服务，他只是感觉很累，昨夜瞪着眼睛一整夜，一会想着李雪泪流满面，一会想着郭超咬牙切齿，情绪大起大浮，极耗心血，全靠意志力强撑着来学校。
不想说话，也不想做事，要不是学习成为了本能，他连书本都不想翻开。
然而事情不是他不想理就没有的，它会自己找上来，让你不得不应对。
下午放学，郭清走到门口，就看到郭爷爷郭奶奶守在那。
妈妈没了，爸爸也快没了，郭清成了孤儿。
但怎么说呢，他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忽然之间被松绑了，再没有什么能牵制他的了。
郭清为人说到做到，让人给易苟东带话，他女儿平安无事。
郭清去县里住，郭爷爷郭奶奶在学校门口等他。
郭奶奶泪水连连：“小清啊，你这几天怎么不回家，奶奶有事要找你都找不到。”
要是以前见到她流泪，郭清心里会着急心痛，可今日竟然平静无波，他知道奶奶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上次在派出所说的那些话。
正是放学时间，学生和家长多的人挨人，见到两个老人这般做派难免投来好奇的目光，郭清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谈资，“爷爷奶奶，我们出去说吧。”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郭奶奶，“小清，就在这说吧。”
郭清愣了愣，才发现久久不见的姑姑也来了。
他冷下脸，长腿一跨躲过他们，“姑姑想在大家面前耍猴，那就自己在这待着吧，我走了。”
郭爷爷见他真的要走，忙跟上去，埋怨女儿：“哎呀，你还嫌不够丢人么，咱们找地方说去。”
郭姑姑小心思被戳破，自己亲爹还跟着戳，跺跺脚，拉着郭奶奶紧紧跟上。
几人到了僻静处，郭清才愿意听他们说话。
郭奶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好郭爷爷来说：“小清，我知道你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现在警察抓了他，听说还会判死刑。”
说着郭爷爷忍不住擦了擦眼泪，“他好歹也是你亲生父亲，再多的不是看在他给了你一条性命的份上，能不能原谅他？”
郭清眉头紧皱，难以忍受：“杀人偿命，他犯罪有国法惩罚他，你来找我原谅什么？”
郭爷爷没想到自小听话懂事的孙子会这么对他说话，怼得他张不开嘴，他当然知道儿子是畜生，对小清的伤害数都数不清，可他就是想让儿子活着。
郭姑姑看老爹也这么不给力，上前道：“我们咨询了律师，家属谅解可能减轻刑罚，可能就不会死刑了。小清，那可是你亲爸，你不要这么冷血，你难道希望他去死吗？”
真是可笑，叫她一声姑姑她就真当自己是个长辈了。他妈妈惨死地洞的时候她在哪里？小时候他惨受虐待的时候她在哪里？现在跳出来装大盘蒜，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我妈死了，被郭超他们活活打死的！后脑勺都锤扁了，尸骨都凑不齐，她得多疼啊，你们谁想着她了？她死了没法说话，可她还有我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会替她原谅，谁也没有资格要求我原谅。”
郭奶奶抖着嗓子：“小清，奶奶知道你恨你爸爸，可是你妈妈已经没了，咱们总得珍惜活着的人啊。”
郭清简直气笑了，真不知道小学都没念过的奶奶从哪学来的话。
他冷笑一声，“我才不会珍惜一个畜生。”
在爷爷奶奶眼里，死去的李雪当然比不上活着的郭超，可在他眼里，谁也抵不过妈妈。
郭爷爷生气的指着他：“小清，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我能骂他畜生你不能骂，还有没有孝道了！你要是不写谅解书，我，我，我就没你这个孙子！”
这时候又和他扯什么孝不孝的，郭超也没孝顺过他们啊。
他早该知道，郭超能这么混蛋，离不开爷爷奶奶的教诲，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没有原则和底线。
“好，那就断绝关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
郭清木着脸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随时都要摔倒在地，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小时候的救命稻草，爱与支持，此刻全部化作力盾迎头一击，在他们眼里，孙子再好也不如畜生般的郭超。在爱的天平上，从来没有人选择他。
没关系，他一个人也会好好的，谁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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