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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叔，你快去看看吧，听说超叔不许郭清去念书，班主任老师又来家访了。”
“诶，马上就回了。”郭强点头敷衍道，这一路碰见好几个村民，各个都和他说这事，简直把脸丢尽了。
他在前面越走越快，白鹤提着东西跟不上，没好气地骂道：“赶死啊，走那么快干什么！”
郭强停下等她，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默默把白鹤的背篓拉过来自己拎着。
白鹤却拉着不动：“我告诉你郭强，你今天要是敢逞能掏学费，你就跟你兄弟一起过去，我可没钱，自己家还没小康呢，倒惦记着别人。”
郭强看着她叹口气，好声好气道：“我就是去劝劝老二，清清都高三了，一年功夫就熬出头，这拦着不让孩子上进，全村都笑话咱。”
白鹤狠狠剜他一眼：“哼，用不着你操心。要笑话也是笑话老二两口子，年年为了赖掉学杂费搞这一套，他不腻歪，我都腻歪！”
到了门口，郭超家围着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郭强在家门口撂下东西，转身拨开村民挤进隔壁，白鹤翻了个白眼，摔摔打打地自己回家去。
田老师一见他进门，眼睛都亮了，说了一小时，这对夫妻就是油盐不进。他拉着郭强坐右手边，嗓音带着掩饰不住地嘶哑：“郭强大哥，你来了。快来劝劝你兄弟，郭清同学成绩好，是重点大学的苗子，不能就这么退学了。学校已经同意减免学费杂费，只要孩子去念书，我们会全力帮扶。”
此时老旧的八仙桌四面都满了人。
郭超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见到郭强抬头说句“大哥来了”就低头盯着鞋面，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
郭强每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恨不得揍他，真能演。
他脸色发黑，一旁的赵蕾满不在乎磕着瓜子，桌上待客用的瓜果几乎都被她吃了精光，瓜子皮随意吐在地上，吐的用力些就喷到他和老师面上。
“大伯，喝点茶水吧。”郭清手脚麻利地给他端茶。
见到侄子，郭强脸色缓和，忍住气没发作，“清清，怎么回事？”
郭清眼圈微红，看着大伯委屈道：“我爸让我去打工不让我念书。老师说学校免除学杂费，食堂还可以让我免费吃，根本用不着花钱，我爸还是不同意。”
这么好的条件，还想要什么，往年吃食堂还花钱呢，今年怎么就不行了，这两口子得寸进尺！
“啪！”郭强把水杯重重放下，“老二！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孩子去上学？清清是老郭家最会念书的孩子，老师说的话你没听到么，他可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
“大哥，你干什么呀，吓着我了。”赵蕾抚着胸口不满道。
郭强看都不看她，只盯着郭超。
“没钱么！”郭超终于抬起脑袋，说了一句又低下头。
郭强脑门青筋直蹦：“老二！老师不是说不用花钱了么，还想怎么样？”
赵蕾也不嗑瓜子了，抹抹嘴：“大哥家过得好，哪知道我家的难处。大儿要结婚，小儿也要上学，家里到处都要用钱。郭清这么大了，给家里出力有啥不行。”
“家里三个大人，就得他去打工么？高三正是念书的时候！打工还非得这一年么？”郭强气道。
“哪是一年啊？老师都说了他要考大学，高三一年加上大学四年，五年啊！少挣多少钱！”赵蕾丝毫不让。
郭超：“是这个理。”
田老师：“郭清爸爸，咱们得往长远看。郭清学习好，毕业就业能赚更多的钱，不是打工能比的。”
赵蕾：“大学生有什么用！村里也不是没有大学生，毕业赚个两三千，还不如我在家种地，我可是特地给他找的省城电子厂，一个月三千底薪，计件工资，干得好能赚四千多呢，这可比上大学强。”
郭强狠狠摔落茶杯：“你大儿子天天吊儿郎当没工作，怎么不叫他去！成天惦记着我家郭清打工，你这是要毁了他！断了他大好前程！再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后妈！”
赵蕾不甘示弱：“你好，你们郭家的种，你带你家养去啊！啊，对了，你带回去先把我这些年供他吃供他喝的钱给我，一年一万，先给我十万！”
郭清：“你！你这个泼妇！他是我弟弟的亲儿子，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你还好意思要钱！郭超养你大儿你怎么不说给他钱呢！”
“嘿，郭超乐意养我大儿，”赵蕾挑起下巴看向郭超：“是不是？”
郭超笑了笑：“是，是，大儿懂事孝顺，我爱养他。”
赵蕾心下满意又转头恶狠狠刮了郭清一眼：“我可不乐意养郭清！”
郭清知道自己在家不受待见，可在大庭广众下被这样嫌弃，麻木的心还是会酸楚，站在地上仿佛烫脚，他恨不能拔腿就逃或者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不敢抬头，哪怕大家的眼光中不只有嫌弃，还有可怜，有关怀。
双手紧紧抱着水壶，指骨太过用力而显示出奇怪的形状。
郭清憋住眼泪，他要念书，从小到大无数人和他说过知识改变命运，他马上就能高考了，只要一想到能够离开这个家，去到别的地方，那里天高海阔可以自由呼吸他就忍不住激动。
这样想着，郭清一把抹掉眼泪，终于鼓起勇气。
“我要读书！我可以打工，我自己养自己！”
“小崽子，轮得到你说话？”赵蕾右手极快地掐了他一把，“我告诉你，你想上学，没门！”
她拧得极用力，狠狠转一圈，郭清疼得想马上跳起来，可他只能盯着赵蕾毫不退缩，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郭超见不得他这倔强的样子，在他看来这就是在挑衅！他猛地站起来抬手要打，田老师赶忙拉住，“别打孩子！不要动手。”
郭强一边拉住赵蕾，一边骂郭超：“你敢在我面前打孩子，我就在大伙面前打你！”
赵蕾梗着脖子甩开手：“田老师，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家不同意他念书，他要是去学校，我也不找别人，我就躺学校门口，天天敲鼓锤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田老师气得站起身，想大骂她，再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
郭强捏着拳头，鼻子喷着粗气，眼神好像要吃人。
郭超慢悠悠坐下：“田老师，大哥，她一个女人不懂事，别和她计较。郭清到底是我亲儿子，我也疼他，也盼着他能念个大学。我家缺钱，一个月三千顶很大用。这么着，你们谁要是愿意供他上学，那给我一个月三千我就同意。”
田老师简直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对这两口子无话可说。
他带不走这个孩子，救不了他，巨大的悲哀萦绕全身，这对无赖父母把孩子当做人质，绑架所有尚怀人性的人。
看了看郭清，心疼又无奈，最后只能干巴巴的保证：“好孩子，别丧气，老师会帮你想办法的，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郭强张嘴要喊他跟自己家去，又想到白鹤的警告，悻悻的甩手离开。
大家不欢而散，围观的村民唧唧咋咋回去和亲朋说道郭家的新鲜事去。
家中一片狼藉，郭清不想收拾，哪怕会被爸爸揍一顿他也不想！
今天这场大戏他已经看懂了，和往年为了赖掉学费不同，他爸和后妈是真的要他退学。
而这当然不只是为了钱。他们是不想让他如意，从来都是这样。
在这个家里，他呼吸都是错的。小时候他要是和小朋友玩的高兴了，回家必会挨打；要是学习好了得了奖学金，必会被抢走；得到老师夸奖，必要找茬骂哭他。左脚先进家门都要打骂一通的父母，怎么会愿意他读书有出息呢？
他们明知道他有多想读书，知道他多想改变命运，所以处心积虑把这条路被堵死。
没有谁比他们更知道怎么伤害郭清，在希望来临的前一刻毁灭，把十几年的努力一朝抹杀。
老师和大伯走时，他看到了爸爸眼里的得意和痛快，伤害他可能很解恨吧！
他们到底有多恨他啊？郭清真的不懂，这十年他日日夜夜备受煎熬也想不通。
后妈恨他他能想明白，他和她亲生的儿子共同竞争同一个父亲资源和爱，这是动物的本能，从人性上可以找到根源。
那他爸呢？因为妈妈吗?可是明明是他先出轨的!他还把妈妈弄丢了！
郭清漫无目的走出家门，不知不觉走向深山。
天色昏沉，仿佛在为郭清偷偷哭泣。
郭清不停地走，直到他站在山顶。这些年的隐忍都是笑话，他竟然幻想做一个好儿子，让爸爸能爱他！做家里最多的家务，做最累的农活，时刻关注家里每一个人的需要，伏低做小讨好他们，可他得到了什么？
家里的小奴隶，出气桶，谁有不满意都能朝他发泄！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气！他不想干了！也不怕了！他再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勇敢地和他们战斗。
郭清胸口涌动着无穷的愤怒，却被漫天乌云压住，他冲着远处大喊想要撕开厚重的幕帘：“啊啊啊啊！”
远处的乌云回应他一声巨雷：“咔！”
闪电顺着山顶的大树尽数劈来，郭清下意识的捏住从小带着的玉佩，昏过去之前，郭清不甘的想到：“凭什么天打雷劈的是我啊！”
斩断空间的雷光包裹住郭清，被他胸口的玉佩吸住，绽放更大的光芒。雨幕落下，层林尽湿，只有那个包住郭清的雷光大茧隔绝了空间，慢慢的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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