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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看点其他的吧。像这道镇魂符就很不错，辟邪镜也可以保家宅平安。”
崔判官本能觉得不妙，开口劝说。
苟黄萱一个都看不上，抱着这把实铁哭丧棒，死活就要这个。
阎王金口许诺的任挑一件，崔判官没办法，只能同意。出了私库，苟黄萱去了关押恶鬼的无间牢。
她见到了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魂魄被执念包裹消磨的刘婷婷。无论和刘婷婷说什么，她都是那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只有提到姐姐两个字时，刘婷婷的眼神才会产生些许波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突破口。
“你到底还对什么有这么大的执念呢？”崔判官看她冥顽不灵，忍不住可惜，“本官不是愚昧无知之人，只要你愿放下执念，化解恨意，还是有来生可期的。”
刘婷婷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坐在牢房的一角。剥开她浑身上下缭绕的黑气和那身怎么洗也洗不干的血衣，她仍就是那个坐在门槛上眺望苍茫山野，无依无靠的小女孩。
人世间的一切苦痛和烦恼都离她远去了。父母龙哥，该得恶果的人都得了。只有刘婷婷留在那个空无一物的家里，始终维持着，这个渴望着外面，等待着什么的姿势。
“我想进去和她单独聊聊吧，还请判官大人在外面等一下我。”
看到这样自闭的小女孩，苟黄萱很是感慨，语气里掺着几分怜惜。
不曾想，崔判官眼神警惕：“苟无常，先说好啊。就算她是厉鬼，你也不能打她，千万别用你新得到的哭丧棒抽她啊。”
伤感的气氛荡然无存，苟黄萱差点被气歪鼻子：“判官大人，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她是我亲手抓回来的，我知道她的过往。心疼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用她来试验我的新武器？？？”
误会人家一颗善心，崔判官连连表达着歉意，果真离开无间牢，去外面等着了。
过了很久，苟黄萱才出来，边叹气边去找苟天机。
恰好阎王与苟天机重新对弈的那一局杀到中盘，面色苦黄的阎王爷见苟黄萱要走，立刻起身，宽大的袖子故技重施抚乱了棋盘。
“啧。”苟天机看着再次散乱一地的棋子，眼神不善。
“咳咳，天狗，你那重孙女拿完了宝物，你可是要同她一起回去？寡人事务繁忙，不便相送。子玉，你且代寡人送送天狗。”
阎王一套丝滑小连招，将他实在下不过的苟天机“请”出地府。
念及阎王此次算得上极其慷慨大方，自己又拿了疗伤用的九节草。苟天机并未多言，起身拜别阎王。
“不用判官大人送了，我来了两趟，我熟悉路，就让我来给太爷爷带路返回阳间吧。”出了阎王殿，苟黄萱迫不及待举手自荐。
苟天机轻飘飘看了苟黄萱一眼，抬手阻止了崔判官的拒绝：“我这个重孙女，心性纯良，只是有些跳脱。想来这又是她的一时兴起。判官就勿送了。”
崔判官拱手：“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回去了。”
崔判官告辞后，苟黄萱果然领着路，行走在回阳路上。直到离开鬼门关，她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说吧，你做了什么见不得鬼的事？”苟天机捏了一个隔音诀，背着手询问。
苟黄萱眼睛一转，脚尖蹭了蹭地面，加快了脚步：“没，没啊。没做什么。”
“以前，你奶奶向我撒谎的时候，就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苟黄萱僵硬转身，努力抬起头盯着苟天机的眼睛：“真没什么。我刚刚不看太爷爷，是因为我走在前面不好回头。”
苟天机的眼睛很漂亮，眼眸的形状有些像狐狸，狭长而尾端上翘。这本是一双妩媚多情的惑君白狐眼，偏偏她不爱笑，常年板着张脸。眼眸中的潋滟瞳光都跟着没什么光彩，冰沉沉的。
苟黄萱盯着盯着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越来越凉，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像个团起来的企鹅。
“小萱，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三。”
苟天机刚起了一个倒计时的头，苟黄萱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对不起太爷爷我不该做的！没有下次了，真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苟天机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些不太确定，试探道：“你在阎王私库偷东西了？”
苟天机心想如果苟黄萱偷了阎王宝物，那她该在自己的心肝私藏里挑哪个赔礼道歉呢？
“没有，阎王只给我一件，我也只要了一件，绝对没有多拿。”
苟天机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很好，那些宝贝私藏不用少了。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确实在地府里偷东西了…我偷了个厉鬼。对不起！我只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有让她放下执念的思路，我会偷偷搞定这件事再将她偷偷放回去的！”
苟黄萱的下一句，让严肃的苟天机好好思考了一番。其思考逻辑大概是——厉鬼，不是地府财产，等于小萱没偷钱。厉鬼，对人间危害性是很大。但是小萱是鬼差，喜欢拿一个回家玩玩怎么了？反正家里管得住，小萱自己也管得住。
她境界太高，能与阎王谈笑风生，坐而对弈。对她而言，苟黄萱带走一个小小的厉鬼，根本不算问题嘛。只要孩子不走歪路，想帮助厉鬼怎么了？
“带回家可以，但厉鬼也是一条生命，你要对ta负责。我们可不会给厉鬼铲屎，ta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你自己解决。还有，厉鬼会伤人，带出去记得牵绳，用你的哭丧棒架在ta脖子上，保证一个安全性。”
苟天机板着脸，非常认真的约法三章。
“太爷爷……”苟黄萱都没想到苟天机不仅没打她，没骂她，还用最冰冷的语言说出了最温暖人心的话语。
这是什么？一米九的太爷爷，抱一下！
苟黄萱眼眶红红，实在没忍住，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爷爷你好好喔。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没想到…呜呜，谢谢太爷爷支持。”
一米六的苟黄萱双手抱住苟天机的腰，像一节竹笋靠着竹子。她顶着两个哭哭眼，可怜巴巴的模样让苟天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只是带回去一个小鬼而已，你做什么太爷爷都支持。”
看着又哭又蹭的重孙女，苟天机忽然很怀念初次见面时，那个很拘谨的苟黄萱。能安静待在她的身边，两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
“你最近，好像变得爱撒娇了，与最初完全不同。”
苟天机的道讲究的就是念头通达，有话不憋。
苟黄萱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因为，因为那个时候刚刚见到太爷爷，觉得太爷爷好像…有点…不太好亲近，眼神冷冷的。
我…我总觉得我是收养的，太爷爷未必会喜欢我。不过地府这一次，我知道太爷爷其实很疼我，嘿嘿，我就大胆起来了。”
“原来如此。”苟天机颔首，“我原先觉得你安静点挺好，没曾想你安静是因为惧怕我。”
她的手在苟黄萱头上摸了摸：“不过，你这孩子心思太敏感了些。你是玄雅的孩子，怎么会觉得我不疼你呢？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悄悄告诉你，其实……”
“玄雅，玄羲，玄帅。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
太爷爷轻飘飘扔下一个天大的炸弹，让苟黄萱目瞪口呆：“我妈也是被收养的？”
“不，她确实是地知所生。”
苟天机趁机从苟黄萱怀中抽出自己的袖子，背着手大踏步向前，
“若是按血脉而论，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地知是我捡的。她那时蜷缩在草丛间，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快死了。我喂了她一些我的血，她才活了下来，还意外有了些天狗的外貌特征。
但她的孩子们，各长各样，完全没有天狗之姿。地知只觉得是天狗血脉的退化，从来不曾怀疑自己其实非我亲生。”
“啊？”苟黄萱追了上去，“太爷爷，你在开玩笑逗我开心吧？！”
“这有什么好笑的？”苟天机回头驻足，等着苟黄萱跑过来。她粲然一笑，如同冰山融化一瞬：“我一心追求大道，却也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家。地知是不是我亲生的，根本不重要了。
同样，她的孩子与孩子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家人，我皆爱之。”
苟天机弯下腰，伸出小拇指：“太爷爷让你带厉鬼，你也要跟太爷爷拉勾，保守好这个秘密。”
苟黄萱定定看着她，嘴角绽放出了一个笑，欢快伸出了小指：“好，拉勾！”
＊
“我真的服了，爹，她想带你就让她带啊？这是厉鬼，这是地府关在牢里面的鬼！！”
个子矮小的苟地知跳到桌子上，拍着自己的大腿，神情异常激动，
“我知道一个厉鬼没什么，我们都能对付，谁怕？我的意思是，这是劫狱啊！！”
“你们知不知道劫狱是什么概念？啊？阎王还跟爹你下棋呢。他把棋子全吞了，都想不出来你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苟天机腰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看似正襟危坐，实则已经放空大脑进入闭关修炼状态。
苟地知指着她，气的手都在哆嗦：“爹啊，从我小时候起，你就是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长点心，不要随便拍脑袋做决定，不要自顾自修炼啊！”
“点心，哪里有点心？”苟玄雅从阳台探出脑袋，“娘，是到饭点了吗？”
“还吃饭呢？你女儿都把手伸到人地府的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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