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居里头半睡半醒的纪璎惊得立时坐起，又用力的倒回床桑，她大张着嘴巴在床上滚来滚去。
纪璎在床上的动静比较大，很快就被绿芽注意到。绿芽忙进来看纪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
“什么时辰了？”纪璎一半身体压在棉被上，另一半身体被棉被盖住，声音沙哑，“绿芽？”
绿芽：“寅时了，主子。”
纪璎呆了好一阵才挣扎下了床，她把衣服换上以后朝着纪珺所在的院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天还没亮起，纪璎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昨天的每一幕。她没有抵挡住傅珞的眼泪攻势，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说的话。
可不可以别抛下我，别不要我。
“啊——”纪璎声音低沉的长长呼了一声，挎着双肩越走越快，直把绿芽抛在背后。
纪璎苦恼的锤击自己的脑门。
昨日，傅珞刚把心里话说出来，心脏跳动的声响如同擂鼓一般震耳欲聋。他微有喘息地想要在说什么，却听见了纪璎低低的一声“嗯”。他同样没有想到纪璎会点头同意，他涨红着脸看纪璎。“璎姐姐?”
完犊子。
纪璎面前漂浮着这三个大字。不止是她和傅珞傻柱了，就连时刻关注这边的古氏都傻眼了。
古氏走出去让下人给他掏一掏耳朵，他不禁怀疑是耳朵把话听岔了。
纪璎知情况不妙，她的思绪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冷着一张脸去推开傅珞。“我认为，我们两个都冷静一点，等到明日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傅珞把脸埋进纪璎的胸前，手死死地环住纪璎的腰。既然抱都抱了，那就抱得再久一点。
“不行。”傅珞环住纪璎的腰身，无论后者怎么推，他都要贴回来。
纪璎有些意外地把双眉挑高，她用力扒拉傅珞的手臂。“傅表弟，不清醒的话不能当真的！”
“璎姐姐方才不清醒吗？”傅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喜意，他的神情竟有些兴奋，“这是不是说明璎姐姐在心里，我是有份量的。”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纪璎快要抓狂了，她步步后退，直至墙根无路可退。
傅珞的手背贴着墙壁，掌心微抬贴合纪璎的外衣。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和墙壁的寒冷相互拉扯，傅珞说出来的话能清晰地传到纪璎的耳中。“璎姐姐是不是不舍得让我哭？”
纪璎现在满头问号，她垂头看见傅珞红的艳丽的眼尾，推搡后者双肩的手缓慢的卸了力，垂落在两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傅表弟？”
“我知道！”傅珞立即扬声对纪璎说道，“璎姐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珞误打误撞地让纪璎松口，他对上纪璎探究的眼神，犹疑着正要张口，古氏走进来了。
这会傅珞不需要纪璎动手，他主动把手松开。羞赧地喊了一声。“叔祖父。”
古氏僵硬地看向双颊透出隐隐赤红之色的纪璎和傅珞，他抬起手微微遮住眼睛。“叔祖父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
纪璎：“祖父。”
“祖父听见了，阿璎。”古氏趁着纪璎松口，他对上纪璎难言的无奈和羞涩，不禁咬紧了牙根说道，“既然阿璎松了口，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姻缘庙的老妇人说了，阿璎你必须要怀有追求幸福的勇气。”
“……”
纪璎想到自己昨天所做的一切，越想越尴尬，拍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她这都是做了什么事情啊。
白天拜托傅珞能不能离自己远一点，晚上就直接应下了婚约。纪璎的手掌拍的发红，当掌心再一次向门靠拢的一刹那，她猛然惊醒。
纪璎比划着纪珺院子的矮墙高度，她索性把穿在身上的毛茸茸大氅脱下来挂在树枝上。随后，她朝着冻到僵硬的双手哈出一口热气，再用力的搓了搓，借着助跑的其跃和树木的帮助攀爬妹妹的院子。
“……二、二小姐？！”
纪珺院子里的下人听见有人用力拍门，这拍门的声音堪比砸门，愣是把她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神未定的下人们提着灯去开院落的门，谁料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墙边还有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下人深呼吸一口气，壮大自己的胆子才提着灯，往昏黑的墙边照亮。
纪璎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在黑夜离看路，陡然被一阵烛火光正对着脸，险些把她的眼睛给照瞎了。
“……嗯，是我。”纪璎被下人抓包之后，一点都不心虚，她扒拉着墙根问道，“我那小五妹妹醒了吗？”
“这、五小姐……”下人提着灯又是回头看亮起烛火的五小姐屋子，又看看衣衫单薄的二小姐，慌手慌脚地在衣衫上擦了两下，“二小姐您快下来，我扶着您！”
“不必！”纪璎眼尖的发现寝居外间挂上的厚厚的棉帘有掀起来的影子，她利索的从墙上跳下去。
“二小姐啊！”下人目睹纪璎这样翻身从墙上跳下来，忍不住高声呼叫。
纪璎脚刚一落地，她的动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利索帅气，强撑着脚底传上来的震感和痛感，勉勉强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去外头把我挂在树上的大氅拿进来。谢谢。”
下人被纪璎一同操作吓得差点把心脏当场吐出来。她同手同脚的走出院子外面寻找纪璎所说的大氅。
纪璎抢前一步一瘸一拐地冲到纪珺的屋门前，在打起一半的棉帘空档中钻进去。“我发现我家里的小五妹妹愈发的好看了！”
天气寒冷，纪璎冻僵的腿在频繁的抖动着，脚底钻心的疼痛使得她对纪珺龇牙咧嘴。她夏日翻纪玹的墙根翻得可利索了，一定是今天太冷把脚冻僵的原因。
“二姐姐你睡不着还是怎么的？”纪珺抱着枕头看纪璎，并不知道这位时不时有新点子的二姐姐，在天没亮前又想做哪一件心血来潮的事。
纪璎在纪珺的目光下，手腕一翻，亮出了一根红色的绸带。“小五妹妹，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到我！你一定要帮我啊！”
“二姐姐，你说说是什么事情。”纪珺冷的哆嗦一下，她领着纪璎往寝室走去。
手里拿着纪璎大氅的下人背脊发寒，抖着手和脚朝里屋问道:“二小姐您的大氅要放哪里？我给您送进去？”
纪璎高声问道："绿芽来了吗？"
“回二小姐，绿芽就在我背后。”
“你把大氅给绿芽。我找五妹妹有事情要商议。”纪璎进到纪珺的屋子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把穿出来的大氅安置妥当之后迅速往纪珺被窝里一躺，“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纪小五?”
“嗯。二姐姐你往里面睡一点。”纪珺打着哈欠爬上床，她推动纪璎往里面动一动，“我要躺在这里。”
“不行。这里暖和。”纪璎赖在纪珺刚刚起身的位置不动弹，“纪小五多吃几碗饭，你快点长高长大。你知不知道上半身是热的，下半身是冷的感觉？可难受了，冰火两重天。”
刚刚找到一个位置窝下去的纪珺用力一蹬，她的小短腿只能踢到纪璎的大腿。“二姐姐既然不想睡那里，那就把我睡暖的地方还回来。”
“不了不了。”纪璎帮纪珺掖好被子，又想了好一会才对昏昏欲睡的妹妹说道，“我有一件事需要纪小五帮忙。”
“什么事？”纪珺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睁开眼睛问，“不会是和傅表哥有关吧？”
纪璎立即朝纪珺伸出大拇指。不一会又把手指缩回温暖的被窝，她半张脸都藏在被子下面。“我希望傅表弟能够弄清楚一件事，我帮他不是为了获得他的回报。”
纪珺眨了眨眼睛。“二姐姐这番话应该对傅表哥说。”
“我说了，你知道傅表弟怎么回答我吗?”纪璎翻过身把纪珺抱住以后，她的身体僵直不动。纪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纪珺，她不敢和纪玹提及这件事。只有纪珺，这个只有五岁的小豆丁可以充当纪璎诉说心事的知心人。
纪璎、傅珞一同从古氏那里离开。纪璎对傅珞说完那句话以后，傅珞面上并未显现出什么，而是冷笑一声，对纪璎说道：“璎姐姐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你好到救了我，也救了那些人。”
那些曾经欺负过傅珞的人，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他会想起那段过去，始终看见一大片绝望窒息的黑灰色。傅珞的父亲为爱情私奔。
他的父亲不顾家人反对，非要嫁给他的母亲，甚至为了日后能够长久厮守而选择私奔。跟在父母身边时，他被母亲家族的人排挤，成为他们宣泄情绪的工具，稍有不顺心就会仗着长辈的身份来说教，指着傅珞的鼻子骂。脾气暴躁一点的长辈和堂姐妹、堂兄弟会把傅珞当成沙包。
傅珞被他的祖父接回去之后，面对的冷眼、嘲讽只有多，没有少。他已经习惯被人指着骂野种。
傅珞无法会忘记那些人的嘴脸，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忍耐。等他长大了，一定会用小刀子在这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他会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些人因疼痛而打滚、蜷缩起身体，因害怕死去露出惊慌的叫喊。
那个时候傅珞是靠着这些幻想坚持活下来。等他遇上纪璎，支撑着傅珞活下去的念头和力量变成了纪璎。
只要想到纪璎，傅珞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
纪珺：“二姐你是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傅表哥，还是担心傅表哥会伤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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