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开口,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毫不相干:“殿下,我名唤千叶。”
同耀还以为是什么奴仆受了委屈,哭哭啼啼来认旧主的戏码,细细思索了一番,终是想不起来:“千叶……我并不认识你。”
那侍从继续道:“是,故而今日来找殿下,也是我冒昧了。但这事关苑儿的性命安危,我不得不来求殿下!”
同耀一下子敏锐道:“你……你方才说谁?”
“苑儿?”
千叶看着同耀,点头道:“是,是我的女儿。”
同耀道:“她……你的女儿,她现在多大?”
千叶一怔,不知为何同耀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迟疑着道:“大概……同殿下差不多大吧。”
同耀继续追问:“她可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先前就住在七刹宫的?”
千叶一听此话,心中疑云更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只是不知殿下是如何知道关于苑儿的这些的?”
同耀低头道:“之前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罢了。不知她现在是在何处?她还好吗?”
此话一出,千叶脸上焦急之色尽显:“说实话,苑儿她如今……很不好!”
“她怎么了?”
千叶听此言,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伤,泫然道:“苑儿在万罗宫犯了大错,若是再留在万罗宫中,恐怕性命不保!”
“我也知道因为此事找殿下相助,既不妥也为难,可是苑儿她……她还那么小,我希望她能活着!所以,我今日厚着脸皮来求殿下,希望殿下施以援手,能带苑儿离开此处!殿下滴水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殿下!”
说起自己的女儿苑儿,千叶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悲伤与绝望的情绪,说着说着,眼泪便不自觉夺眶而出,不住用自己的手背拭泪。
同耀一面听着,看着千叶这副模样,眉头却是渐渐锁了起来:“只是,此事……只怕你求我也没什么用……”
千叶抬头,泪珠还挂在脸上,神色惊讶道:“殿下此话怎讲?”
同耀叹口气,面露难色:“我是什么身份,你应该也知道。我是魔族金枝玉叶的小殿下,姑姑又将我管得严,每日里,多少双眼睛都盯在我身上。”
“更何况,魔族的边境处还有一层结界,非法力高强者不能随意进出。我如今的法力还达不到可以任意进出结界的程度,你即便是求我也无用啊!”
却不曾想千叶马上接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到这些,也给殿下备好了条件。”
说着,千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同耀抬眼望去,顿时,瞳孔剧烈收缩几分。
那是乾坤印!
同耀不可思议道:“你、你是如何拿到这乾坤印的?”
千叶跪在同耀面前,双手将乾坤印奉上,语气虔诚:
“如今殿下法力不够,但若是手持乾坤印,对于魔族边境,殿下便能出入自如了。至于这乾坤印是如何来的,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好奇了。毕竟,殿下知道得越少,便会越安全。”
“此事关乎到我的女儿的性命,我身为母亲,愿意替苑儿承担任何罪责与惩罚,只愿她能一世平安!所以今日我斗胆求求殿下,此举于殿下只是举手之劳,还愿殿下成全!”
同耀看着她手中捧着的乾坤印。
这乾坤印感应到周围有魔族皇室的血脉气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即便同耀当下心念亦是微微有所动摇,但他也并没有立即接过。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的亲近所告诉自己的那个阴牢中的那个男人。
同耀看着面前哭泣的千叶,语气波澜不惊:“我并不认识你,与你又无亲故。你只是魔族一个普通的侍从,你所提的要求,我也不一定会答应。何况,此事关系到你女儿的性命大事,你为何不找寻别的办法,而来求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女儿的事情告诉姑姑吗?”
千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娃娃,此刻,他的一双眼里甚是警觉与防备。
千叶答道:“是,如殿下所说,我在魔界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从,于这里既无旧友,也无心腹,即便想要求助,却也是求助无门。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用这乾坤印带苑儿出魔界,只是……我法力实在太过低微,即便持有乾坤印也无济于事。实在再无其他法子,这才斗胆来求殿下!”
千叶低着头,娓娓道来,语气诚恳无比。
同耀微微眯眼,这理由倒也说得通。
千叶又道:“我也知道,此举让殿下十分冒险。但殿下毕竟还是殿下,与主上是家人,是有血缘关系的。有这一层身份庇佑,主上就算知道此事,想必也不会真的将殿下如何,顶多也只是数落一顿罢了。“
说罢,又伏地而泣道:“难道殿下真的会忍心看着与殿下一般大小的孩子死在殿下眼前,殿下也见死不救吗?”
同耀默然半晌,似是心中在做抉择。思索良久,方才缓缓伸手,接过千叶手中的乾坤印。
这乾坤印有些分量,拿在手上还颇有些沉。同耀温热的手掌接触到乾坤印,那乾坤印倒是十分有灵性地亮起来,触手生凉。
同耀最终道:“好,我自会帮你。”
·
玄女苏焉听罢,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焉道:“随后你就在魔族的边境遇见了我们?”
同耀点头:“不错。我刚出魔界,便崴了脚,然后,就遇见了你们。”
玄女盯着同耀没什么表情的脸,开口道:“那那个小姑娘呢?”
同耀道:“小姑娘?”
玄女道:“方才照你所说,这侍从千叶不是说让你将她女儿带出魔界吗?可是当时我们在魔族边境遇见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并不见那个小姑娘啊。”
同耀嘴角微微扯出一个淡漠的轻笑:“那时,我不过是试一试那侍从千叶所说之言是否为真罢了。”
玄女道:“什么意思?”
同耀道:“魔族地域的边境有结界,这我是知道的。若无乾坤印,只凭我自己的法力,出不去这魔界,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是那千叶所说,若我拿着乾坤印,能否任意进出魔界,我就不知道了。”
玄女道:“你怀疑她是骗你的?”
同耀淡淡道:“如今,魔族除了姑姑,就只有我这一个殿下。万众瞩目,很多时候,不得不防。”
看着玄女苏焉二人,同耀继续道:“那日,并非是我与千叶约定的带苑儿出魔界的时候。我不过是拿着她给我的乾坤印,试一试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罢了。却不曾想崴了脚,姑姑又发现得那样早,没多久便败露了。”
玄女沉默。
同耀这话与当前事实并无差别,他那日遇上了自己与苏焉,随后又被女君半夏发现,事情败露,乾坤印被搜出,人亦被软禁起来。
而苑儿也留在了万罗宫中没有离开,并且因为其身世依旧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直至那千叶转头找上了自己,便有了后面的故事。
只是,玄女脑中突然疑光一闪。
是的,此事不管是从逻辑上,还是从事实上,皆是毫无破绽。可是关于有一点,玄女总是觉得奇怪,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玄女心道,但愿是自己想错了才好。
·
从同耀的六稔宫出来,玄女苏焉二人径直向七刹宫的方向行去。二人走得很小心,一路避开可能会遇见的魔族侍卫,这一路上倒还算是十分顺利。
一路上,苏焉倒还如常,时不时与玄女搭话说笑,只是玄女却很是反常,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低低敷衍一两声“嗯”、“哦”。
苏焉看着玄女,突然道:“你有心事?”
“啊?”玄女猛然惊觉,看着苏焉,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如此,苏焉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二人又并肩往七刹宫的方向走去。
玄女默默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苏焉,你觉得今日同耀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啊?”苏焉想了想,道:“应该……是吧?我听着他的语气挺真诚的呀,事实也与如今对得上,也没有什么前后矛盾与破绽啊。”
玄女摇头:“你犹豫了。”
“啊?”
玄女停下脚步,十分认真地看着苏焉:“苏焉,你方才回答我的时候,你犹豫了。你是不是也不确定?”
见玄女如此直接了当指明了出来,苏焉坦白道:“是。”
苏焉抬头看天,口中继续道:“不过,对此,我也没有什么切实的理由,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但我实在又找不出证据来。”
玄女停住脚步,声音严肃低沉,看着苏焉:“苏焉,那天晚上我见过千叶。与千叶有关的事情,都是我向你转述的,可能你对于那晚发生事情的细节没有那么了解。但是,我知道,今日同耀所说的这些,根本就是谎言!”
苏焉甚是惊异:“谎言?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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