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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淌着积水，纪潇沿路敲门。
送柠檬鸡爪试吃，赠送餐花笺。
大部分人都很友好，偶尔也有警惕心重的。
“送吃的？你莫不是骗子罢？”
“快走快走！下雨天上门来送免费吃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你是那家臭粉铺子的？我们从来不好那口，吹上天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最恶劣的大概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差点撞翻了食匣。
雨伞跌出去几丈远，趟在积水里。
纪潇身上一下子浇透了，她下意识先捞住食匣，紧紧抱在怀里。
“你们这家店也太没良心了！食物这么不干净，净祸害人，还敢上门来卖，仔细我去官府告发！”
不远处的门内正站着一位约莫40来岁的妇女，刚开门便疑神疑鬼，一听她是纪家食铺的，上前就是猛地一推，开始破口大骂，说是娃娃吃辣卤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
纪潇一问何时买的，妇人支支吾吾，半天才问出是几天前的辣卤。
天气热，铺子里的吃食都是每日现做，别说放几天，就是放上小半天、一天，都容易馊了坏了。
她讲了一通道理，妇人也不肯听，咬定是食物本身有问题，纪潇只道让她报官，让官府来断到底谁的过错。
妇人一看她强硬起来，气势倒弱下去了些，只顾着骂，也不再提报官的话，大概心底里门儿清，就想找个出口发泄，骂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纪潇把伞捡回来，看见一地散落的花笺，桃粉色笺纸上分别写着不同的字迹，其中一种如墨梅劲秀挺拔，浸在雨里晕开了墨迹。
这是大家齐心协力写好的花笺。
她难得这么难过。
*
纪潇湿漉漉像落汤鸡一样回铺子时，牛嫂和小玉都已经回来了。
“潇潇？这是怎么了！”牛嫂一见她浑身湿透地进来，脸色大变，匆忙放下手里的蔬果，奔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量着雨伞，“伞没坏哪？怎么淋成这样……”
纪潇从怀里摸出三张花笺来，上面有三户人家订的餐，是她这小半日最大的收获。
她还蛮高兴，咧嘴笑了一下，配合着歪了的发髻，湿漉漉一缕贴着脸颊的发丝，还有湿透了在滴水的衣裙，瞧着惨兮兮的。
她递出三张花笺，打了个喷嚏，就算是闷热的夏天，长时间被雨水淋透了，风吹过，还是有一点冷。
“这是明日的订……”
话音未落，那边正给客人递梅苏饮的少年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过自己的薄外袍绕上肩头，将她湿透的身体裹了起来。
纪潇抬起挂了雨珠的睫毛，看见蕴了一汪浅茶的漆黑眼眸。
江亭钰一手给她披衣袍，一手拿来了柔软的布帕，正一点点给她擦干头发。他脸色瞧着不好，微微抿着嘴唇，目光几次落在她脸上，眼底似有刺痛，一句话都不说。
纪潇一进门江亭钰就看见了她。
他也冒雨去了城中宣传新品和送餐服务，遇到了差不多甚至更恶劣的情况，只是他身为男子，至少没人敢动手。
从一回来，他就很担心，踌躇等了许久，一见姐姐这副样子回来，他立刻就清楚了情况。
牛嫂遇到的也差不多，她甚至跟一户人吵了一架。
对方骂她是骗子也就罢了，说他们捡市集上不要的烂肉来卖，她可就不能忍了。她这辈子遇到很多事，时而有些软弱怕事，今天却跳着脚跟人吵得面红耳赤。
牛嫂这会儿也后知后觉醒过神来，想着自己家小掌柜一向温柔好讲话，定是叫些泼皮欺负了，不由骂骂咧咧起来，边骂边去厨房熬姜汤。
白日铺子里人少，最近下雨人更少，支开的窗棂下几盆绿植在雨里颤微，绿叶舒展，开出了很醇香的白花。
纪潇仰着脸，专注地看着小狗子给她擦头发。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薄衫，系着方巾布围裙，显得腰身细窄，墨发扎着白色缎带，少年气十足，但举手投足又显出几分贤惠，两种气质矛盾又融洽地结合在一起。
无论做菜帮厨，跑堂揽客，还是现在，都已经不是曾经绣花枕头的小布偶猫模样了。
江亭钰看着她傻笑，眉轻轻皱着，手上动作迅速擦干了头发，裹了裹肩上薄外袍，催促她进去换衣裙。
“下次我去。”他抿着唇，睫毛长长垂下来，遮盖了眼底思绪，轻而认真地与她道。
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纪潇一愣，心知她又被看穿了。小狗子某些时候，就像有读心术一样。
站在她面前低着眼的少年，眉眼看着有些自责。
纪潇上前一步，“不用。不经历这些，怎么赚大钱？”
江亭钰愣愣抬起眼。
眼前的少女发髻歪了，浑身湿透，裹在他的外袍里。瘦小的身躯站得笔直，她有一双比星月更明亮的眼睛，好像任何污垢都不能将那光亮湮灭。
“我可是要成为永州首富的女人。”
她扬唇一笑，骄傲得像打了一场胜仗回来，说完转身进里间换衣裙去了。
留江亭钰在原地愣了片刻，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忽而轻轻笑出来。
如此他也放心了。
*
片刻后，纪潇换好衣裙，坐在厨房里，手里捧着牛嫂端来的姜汤，身后小玉还在给她擦发尾。
她散了发髻，湿淋淋的长发被修长指节托起，发尾还湿淋淋滴着水，江亭钰垂着眼娴熟小心地一点点擦干。
纪潇脸颊蕴在姜汤的热气里，一双眼止不住瞄着牛嫂，喝一口傻笑一会儿。
“慢些慢些。”牛嫂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还伸手来擦她嘴角汤渍，上看下看，好像是在确认她没挨揍，“下次咱俩一路，这小身板，风都能吹翻。”
纪潇乖乖伸着脸给她擦。
她觉得很幸福。
上辈子没人这么对过她，记忆里只有父母的背影，争吵推卸的言语，她是奶奶养大的，后来奶奶去世了，她彻底成了孤儿，一个人打工供养自己上大学。
牛嫂时常让她想起奶奶，她也会这样跟她说话，手心也是这样的温度。
“咱们统计一下战果。”
喝完姜汤，吹干头发，又吃了点东西，纪潇又生龙活虎起来。
花笺摊在桌上，纪潇这里三张，牛嫂那里一张，江亭钰那里两张。
这是明天的六份订单。
果然机会是跑出来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本来是去宣传柠檬鸡爪和送餐服务，这些订单实是意外之喜。
其中两份是指定的午食，要在中午之前送到，徐大娘那份餐品最多，需要牛力上阵，和她一起。另外一份由小玉来送，几个人分别送两趟，就搞定了。
几个人分工明确，翌日顺利送完了六份订单，路上又接到了新的。
送餐上门时，四邻右舍都看着，那香味一飘，许多人闻着味儿就来了，路人也驻足围观，订单量噌噌地涨。
居然比专程上街宣传效果更好。
这次回来一合计，订单量成倍增加，几人加起来竟有十七份。
其中两份是长期订单，一位顾客订了每日一碗清补凉，另一位大抵家中待客，每日都订了不一样的餐品。
纪潇一鼓作气，不仅按时配送了餐品，还抽空完成了上回没走完的敲门宣传，这回江亭钰和牛嫂争着要陪她去，最后牛力跟她去了，他人高马大，跟带了个保镖似的。
订单量日渐上涨，还逐渐有人前来铺子里订餐，很多人一订就订几日的，毕竟雨季谁都不想多跑。
“外卖”比想象的还要受欢迎。
纪潇寻思着，订单量照这个速度增加下去，他们几个光是做餐都来不及，还要做铺子里顾客的餐品，恐怕需要点专业配送人士。
她脑子里掠过骑着摩托车飞奔而过的外卖员。
比如一些五颜六色的“骑士”？
王向他们今日又留堂了，纪潇把新鲜做好的餐品装进食盒，准备去书院给三人组送饭，顺便跟王大少爷唠唠外卖员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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