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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奉山道：“陈飞有别的事要做，以后换个人跟着你。”
“什么事非得陈飞？”
魏奉山笑了：“对，非得他。”
他笑得越来愈多，但佟明媚渐渐发现他的许多笑并非是真的在表达笑本身的意思，就比如眼前这个，嘴角是朝上的，但她只看出了讥讽。
佟明媚沉默一刻，又道：“那袁璠呢？你放过他吧。”
魏奉山将小碟子推到她面前，“吃核桃。”
两人对视一会。
“不爱吃这个。”
魏奉山坚持：“上回核桃糕不是吃了两块么？”
“你得多哄我两句。”
他轻笑，但也如她的意，说了些软话，魏奉山虽然向来有求必应，但从不伏低，几句虽然不够动人，但也很够意思了。
又沉默一会，佟明媚还是低了头，许多事还要仰仗他。她吃得心不在焉，还有点委屈。
“我不要刘叔。”
“陈飞不行。”
“反正我就不要刘叔。”
魏奉山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好像就是那个意思，确实一直以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高兴了、生气了也都明着表达。
“那明天重调一个过来。”他本来也有此意，刘叔只是过渡一下，这两天正在挑着。
佟明媚点头：“要机灵的。”她一顿，“在你身边说得上话的。”商会看门的能脸熟的。
“可以。”魏奉山话音刚落心中忽然有一个猜想，昨晚商会门口，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捏成了拳……
佟明媚再接再厉，一个答应了，还有一个呢，小心翼翼地，“那袁璠呢。”
魏奉山望着她的脸，有一点卑微或者是祈求的样子，十分刺眼。
终是叹了一口气，“他无事。”
佟明媚的脸渐渐又亮起来，核桃吃得都欢快了许多。
“袁家起不来了，他那样的人成不了气候。”
佟明媚顿了一下，接着回复自然，嘴角嚼着一把核桃，混沌不清地，“你是为了我？”
“对。”
“魏奉山，你不怕遭报应？”
魏奉山又笑了，他伸手去捞佟明媚的脸，大掌覆在女人柔软细致的脸蛋上，珍惜地捻着。
“明媚，难道你信命？”
佟明媚果断摇头。要是信命，她现在该在长壑，估计最好的结局是给酱油厂的少东家做姨太太。
“所以若哪天轮到你败了，我也不信命的。”
这话由一个妻子对她赖以仰仗的丈夫说，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觉，尤其是他们对外的身份、地位并不对等，魏太太是魏二爷的影子，前者只是一个身份，后者是一个人。
好在魏奉山没有计较她的这种以下犯上，只是坚定道：“除非我死了。”
佟明媚哈哈大笑：“那我就改嫁。”
轮到魏奉山沉默了。
佟明媚安然地吃着核桃，她知道这事过去了，他们这对并没有太深感情的夫妻又恢复了面上的和平。
过了一会，魏奉山道：“最近无事少出门，外头乱。”
佟明媚立马想到街上那些巡警，“出什么事了？”
“葛宗白的心腹混进沪城了。”
佟明媚惊道：“那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魏奉山不否认，但又怕吓着她，“一个小喽啰罢了，揪出来就行。”
“哦。”佟明媚擦了擦嘴，“你也小心。”
“好。”他语带讥讽，“肯定不叫你改嫁。”
佟明媚瞥他一眼，很不高兴，有些只许自己放火、不准魏奉山点灯的意思，改嫁的话她能自己打趣自己，从丈夫嘴里说出来，总觉着在被指责。
她冷声道：“你也不必讽刺我。难道你出什么事还叫我给你守夫丧不成？”
魏奉山一顿，想起不久前政府褒扬了一批节妇，她们丈夫为国出力，倒在岗位上，那些女人个个都不肯再嫁，守着抚恤金拉扯着孩子，十年如一日。
因近些年来沪城风气太开化，许多伤风败俗的事情冒出来，政府忽然想起这儿一些人，便把他们拉出来点评一番，那几天的报纸都有那些女人戴花站成一排的照片。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再嫁是为什么？再嫁是别家妇，抚恤金便拿不到了，还拖着孩子，那样会过得更不好，倒不如就这样苦下去。虽没有男人，但有男人的一分钱。——对于许多人来说，和原本的生活也差不太多，甚至还更好了。
“魏奉山！你在想什么？”
魏奉山思绪飘回来，他的大掌又拉住她的小手。
佟明媚还在絮絮叨叨：“你也不要觉得我无情。难道我现在跟你说好听话，说将来能给你守住了，你就相信么？哼，不如明明白白告诉你，咱们也没有那些虚头八脑的……”
男人的头突然拱了过来，凑着要吻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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