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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明媚不知道，前一夜佟旭修和魏奉山说了许久话，两个年纪、地位很不相等的人因为她的缘故，坐下来平等地交流。
佟旭修自认太渺小，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姐姐能幸福。
“姐姐。”佟旭修眼眶有点发胀，“你高兴吗？”
佟明媚的嘴笑得合不上，“当然高兴啦。”
少年点点头，神色渐渐平静。但他的背脊仍然沉重，平静深处藏着丝缕的担忧。
实的已经落到实处，虚的有没有，都算是板上钉钉了。
订婚仪式按照佟明媚的心意办了一场，照旧在翡翠饭店。佟明媚这边的人只有她自己和小修，魏奉山问过多回，佟明媚坚决拒绝将远在家乡的叔叔婶婶叫过来。
因此来赴宴的人尽是魏奉山这边的宾客，在沪城的权贵富户能来的几乎都来了。佟明媚来得早，没有机会见识到翡翠饭店楼下的这条街整个被汽车塞满，动弹不得。到最后，晚来的人，只能将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到门口。
跟上回不同，作为今天有具体“名分”的女主角，须得隆重。becky现身，又做了一身造型，不同上一次的拘谨，这回佟明媚拿主意的时候强硬得多，这些天熏陶浸染，再加上身份变化，对于其他诸人，她使唤起来也很从容自然。
再挽上魏奉山，心境也绝然不同了。
她是主动挽上的，大方得很，贴着他得手臂，脸上尽是得意和高兴，外人看来难免会在心中猜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攀龙附凤的不光彩故事。
但看魏奉山，周身冷冽的气质隐去，眉眼少了许多凌厉，嘴角若有若无一丝微笑显得平易近人。
便有胆子大爱说三道四的小辈和自己好友偷偷玩笑：“莫不是有好事了吧？”
“什么？这不就是喜事？”
“欸，你是真不懂？”咬耳朵的人瞄着佟明媚平坦的肚子。
“哦！倒也不是不可能。兴许柔佛州的事情已尘埃落定，魏二爷便操心自己的大事了。”
魏奉山曾一连拒绝过几场姻亲之盟，那时候沪城商场还是他的义父冯老当家，冯老之下分为两派，两个义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便是在那种情景之下，有人向魏奉山伸出橄榄枝，他也不接。甚至传言冯老唯一一个亲生女儿对他青眼有加，但他就是不为所动。
年纪小一些的葛宗白，浮躁得多，来者不拒，但就因为他来者不拒，本来有意的人家也缩回了手。那葛宗白见自己势孤，还转身去讨好冯大小姐。当然冯大小姐一心扑在魏奉山身上，对他不大理睬。
不过这些前程往事已经随着冯老退出沪城商场而渐渐淡了。早在两三年前，魏奉山几乎已经完全接下他的基业。一年前，冯老离开沪城，去柔佛州颐养天年，魏奉山从明面上成为商会的掌舵人。
不是没有人家起过心思，但魏奉山的态度摆在那儿，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上去贴这个冷屁股了。
这会儿突然火急火燎地忽然宣布订婚，便有八卦之心的路人疑心是否是“好事”将近——自然说的是子嗣的大事。
毕竟先前才透露出来是什么来探亲的远房表妹，在众人眼中，这就是一下子从普通亲戚变作凤凰了。何以这样快呢……
众人的目光在这对准新人的面上流连，都说是英雄配美人，容貌上看过去是很登对。佟明媚捯饬的一身，衬托得她身姿柔媚，袅袅娉娉，脸庞更是精致动人，妆点得明艳娇媚，但显然还年轻，举手投足便又有一种淳真恣意。
蒋婵看佟明媚挽着她先前话语里还很嫌弃的男人的手，容光焕发地依着魏奉山跟宾客寒暄，心情复杂，小声自言自语：“女人心，真是难捉摸……”
苏若彤也在场，听到一边的千金们低声讨论着这凭空冒出来的“魏太太”，冷笑一声：“什么大家闺秀，不过会玩弄心机的小人。”
“若彤！小声点。”
“哼。”
密友压低声音：“什么事？”
苏若彤添油加醋将那日的情景说了。
“不会吧。”
另一个道：“怪道呢！袁家的钟表厂前两天接连出事请，我听哥哥说，供给教堂的货出了纰漏，那群教士说再也不跟他家下订单了。”
“钟表厂不就靠那些外国人供着么。那以后……”
“嘘。”
“竟是个红颜祸水？”
蒋婵离她们不远，似乎听到这一圈人的话里反复出现“佟”，她蹬着高跟鞋走来，“说什么呢？”
苏若彤一见她，便捂嘴笑：“蒋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朴素？”
蒋婵是出了名的爱显摆，平常出来参加这些宴会活动，都是恨不得从头到脚戴满贵重的饰品，打扮得华贵但累赘，然后喋喋不休地和众人一样一样炫耀，当然十句话九句离不开她的爸爸。
别人说这话，蒋婵直脑子或许听不出嘲讽，但苏若彤一开口，她便知道这不是好话，“苏小姐竟想管我？”
苏若彤神情一闪，掩盖过不自然，随即低头闷闷地喝了一口果汁。先前有一回，她也是在嘴上讨伐蒋婵，过了几天便被父亲严厉批评。
蒋婵天天借衣裳首饰炫耀爸爸，那她确实也有个好爸爸。
见苏若彤闭嘴，蒋婵也没再追问，猜也能猜到大约是嚼佟明媚的舌根子。说实在的，若不是她与佟明媚算得上熟悉，也是要钻进各个小圈子听一嘴、说一嘴的。
*
佟明媚对订婚宴还算满意，以梁永闻组织的那一场做参考，这实在是胜出太多了，毫无比较性。
在更豪华的饭店，不是一间小宴会厅，整个翡翠饭店今日暂停营业，全力只为她的喜事服务。菜肴美酒不须说，面子工程魏奉山向来不吝啬金钱。
最后的蛋糕更是一个惊喜。佟明媚没有提过对蛋糕的具体要求，因上一回北宁那场订婚宴的蛋糕最后倒掉，似乎留下了些阴影，她这次并没有要求什么。但魏奉山却准备了足足十六层的巨型蛋糕，她在蛋糕面前还照了相。
宾客亦热情。看穿着与谈吐都十分不凡，许多上来打招呼时，魏奉山手指向了她，那些人便也很懂事对她介绍自己，什么理事长、总经理、部长……都是大人物。
若是再一个多月前，佟明媚做梦都不敢想这些人能恭敬客气地在她面前巴结奉承。
和第一回跟魏奉山出来很不同，那一回虽然也攀上了他，但到底没有说出口的关系，众人都是客气中带着一层探究的疏离。
现在她才晓得，一场这样的宴会，社交下来时很累的。尤其她自己躲出去的时候，还是一路要靠近她的人。
中途出去透气的时候，佟明媚还看见了沈从嘉。他一样在女人堆里谈笑风生，但这一次，他的侧面像多长了一只眼睛，远远地就看见她，丢下聊得火热的女郎。
即使佟明媚正跟别的夫人打招呼，他压根挤不进来，也远远地像行注目礼一样笑了笑，点了头。
可见从前都是故意地装作看不到她。
佟明媚不高兴地隔空瞪了他一眼。沈从嘉赶紧作揖。
即使魏奉山不在她身边，她也还是魏太太啊，一样要受到攀附。这认识让她心情很不错。
*
繁华落幕，翡翠酒店的宴会也终有一散。
佟明媚并无什么留恋之感，从头到尾她都算的上满意，毕竟曾有一场十分失败的前尘案例作为对比。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人生啊，就该是这样。
人在事事畅快得意的时候，对平常不喜的人都有了好脸。
譬如郁郬，佟明媚平日厌烦他那张严肃得毫无波澜的脸庞，今夜钻进车子看到司机是他而非陈飞的时候，她甚至还有心思笑。
当她坐好，带着酒气的魏奉山也钻进来，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散去。
佟明媚用欣赏的目光打量身旁的男人，起码将来一段日子，她要将自己和他的名号拴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
“魏奉山。”
“嗯？”他的嗓音有一些惫懒，顺势挪了腰身靠过来，手臂一挥搂住了佟明媚。
不是那种虚虚的一揽，佟明媚感觉到男人的大手的用力，宣誓新占有的主权一样。她心里没有什么介怀，脑袋也贴过去，在宽广温暖的胸怀里，正好驱散夜晚的凉气。
“他们都说柔佛州，柔佛州到底是什么事啊？”
女人的墨发和她本人一样不全听话，有几缕翘起来，拂过他的下颌，痒吁吁的触感，很快蔓延全身。
“柔佛州……”他斟酌着如何开口。
和柔软的痒一道传遍全身的，还有异样的燥热。
“是什么？你说呀。”佟明媚丝毫没有察觉倚靠的男人身体的异样，听他吐了三个字，又不再言语，心下奇怪，从他怀里挣出来看他。
一拱一抬无疑又平添一份撩拨，魏奉山一动不动，他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佟明媚偏偏浑然不察，抱住他半边手臂，柔软的胸脯、少女的芳香，都在让炙热持续升温。
“别动。”
狭小的空间中，佟明媚终是后知后觉地触碰到什么，一下子弹起来，缩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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