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明媚身上起了鸡皮疙噶，这话梁永闻一天说十遍，她都会觉得理所当然，但从魏奉山嘴里说出来，她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还有什么“你放心”，他们不过是普通……嗯，什么关系呢？连朋友也说不上，她别扭起来，脚下也热起来。
幸好陈飞及时回来。她扭过脸，没出声。
这剧院的位置很好，附近不少商铺，陈飞的手里捧着一只鞋盒。
打开来，是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厚厚的底，踩上去软绵绵的，佟明媚索性都换上，后脚跟得到解放，起码自己能走得轻松一些。
车已经在外面停着了，佟明媚上车之后，依旧没和魏奉山说话。
下车后进酒店，面对楼梯，佟明媚突然有点发怵。六层的高度平常是又安静又能随意看街景，前后也没有这个高度的，很有隐私。但此刻却是一个麻烦。
魏奉山想有动作，但佟明媚突地转身对他道：“魏先生，你送到这儿就好。”她微微提了唇角，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我自己上去就好。”
魏奉山手里还提着她的旧鞋子。
佟明媚忍痛走了两级台阶，忽然一声鞋子砸地的声响，接着腰上一双大手环抱，她整个人被圈抱起来。
佟明媚抠住男人的躯体肉，他的外套早被脱下，衬衫贴着皮肉，传出他的热气。这甚至不是一个陌生的怀抱。她要逃脱，又怕自己真的摔落在楼梯上。
靠近衣领的两粒扣子被拽下，掉落的时候滑过佟明媚的手，她匆忙转过脸。
“魏奉山！”
魏奉山不为所动，指甲陷落在他的皮肉中，不过小猫一般地抓挠，他稳稳地抱着人上台阶，一直到六楼的房间门口。
佟明媚脚上的拖鞋不知掉在某层楼梯上了，但她一落地顾不上别的，匆忙地便要往房间里逃，彷佛魏奉山是什么恶人一样。
魏奉山没有跟着进来。
佟明媚松了一口气，但没松快多久，门外又想起“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女声在叫她：“佟小姐？”
佟明媚晓得一定是魏奉山的意思，装作没听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但那敲门声始终不见，且她听得出来那声音渐渐沙哑了，她心里烦躁，还是去开了门。
那敲门的女侍应生连头也没有台，便飞快地向旁边让了位置。果然，门外站着魏奉山。
“魏先生有什么事？”
魏奉山一偏头，刚刚让过去的侍应生抱了一只药箱便往房间里走。
佟明媚不及反应：“欸？”
人已经进去了。魏奉山也跟着抬脚走进去。
还没等佟明媚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按在了沙发上，像在剧院那会一样，魏奉山捏住她的脚，侍应生伸手递了一块热毛巾，他接过手，将热毛巾覆在她的脚跟处。
他似乎暗中做了一个猛地按压的动作，佟明媚感觉跟腱那一阵滚烫，“痛痛痛——魏奉山你——”
她话还说出口，魏奉山已经丢开了热毛巾，轻轻地将她的袜子褪下来。伤口完整地暴露出来，但并没有与袜子相连。
佟明媚每次穿到磨脚的鞋子，最怕的一环便是路走得久了，血肉模糊，和袜子粘到一起。魏奉山竟然还知道这个方法。
心里暗叹着这次少受一点罪，嘴上还是对他不客气，连忙收回脚，缩到毛茸茸的拖鞋里，“魏先生，你要不要问一问我！”
魏奉山道：“上一次叫你擦的药是不是我走之后就没有再用？”
她下意识地说瞎话：“擦了的。”
“骗人。”
“哼，是你不信。”
“如果擦了，绝不会留下这一点印痕。”
“那是你的药膏不好。”
魏奉山不跟她斗嘴了，专心地低头在那指甲盖大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涂抹白色药膏。
酥酥麻麻的感觉远远超过了那一点细微的疼痛，佟明媚暗中跟他较劲，可惜扭不过这男人，待他一缩手，整个人便迫不及待地躲到沙发的角落。
“这几天先不要出门，或者穿拖鞋，有事喊陈飞。你缺什么，我都会给你安排好。”
佟明媚的视线望了一眼卧室，门关着，但不妨碍她联想那些金灿灿的宝贝们，那是底气。
“不需要。”
魏奉山也没跟她犟，看了她一会便利落地走了。
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佟明媚自己在床上滚了几圈。柔软芳香的大床，舒服极了，还有魏奉山刚刚给她涂的药膏，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双腿在床单上蹭来蹭去，都没有明显的痛感。
她一个人发了一会呆，想到晚上和沈从嘉见面，虽然才是初次面对面，或许是从前常在电影上看到他的脸，总让她有一种亲切感。不过，想必魏奉山有这样的门路，她一定能再见到沈从嘉的。
*
魏奉山一连几天没有露面，佟明媚觉得有些无趣。且她心中诸多心思，对自己现在处境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以前嘴上老道的同学常说什么“条条道路通罗马”，她现在有点茫然。有许多念头，但一细想，又觉得并不能走通。
越想越烦，又没有能说话的人，佟明媚便天天找陈飞的麻烦。
陈飞跑了三趟，才买到佟明媚想要的那种出锅了一会儿、不太热但还有点酥的松饼，她吃了一口，有些闷闷不乐，虽说是终于合她的心意了，但又觉得陈飞有点死脑筋，怎么不知道多买几样，就可怜巴巴这一包，不够大气。
放下手里的松饼，佟明媚用手指拈了帕子擦手，陈飞如临大敌地等着她又要说出什么五花八门的理由，要么太干，要么有点冷了，要么最上面的一块缺了一点，说是太丑了，吃不下，总之就是不称心，一定要他再跑。
果然，佟明媚道：“这松饼并不如它名声传得那样好吃。我不想吃了，你拿走吧。”
陈飞忍耐着听她的话。
“欸对了，我那些相片呢，和沈从嘉一块照的。”
“才送到照相馆，估计还要有几天。”
“你去催催嘛，你们家二爷那么大名头，这点小事也不能尽快做好？”
陈飞有点无语，佟小姐话头上总是要呛人，但要借二爷的势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时常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家二爷就不能……
“陈飞？”
“好的，佟小姐。”
那相片都是经他的手，陈飞有点踌躇，出面催了一趟，隔天便送过来了。陈飞不敢自作主张，先拿给了魏奉山看。
魏奉山拿到相片时正在商会的办公室里，他坐在一整排高大的书架前，拆开装有相片的信封。
陈飞偷偷看他的脸色，面上无波无澜，像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但陈飞跟久了魏奉山，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看到相片的第一刻时手上的一顿。
陈飞硬着头皮道：“佟小姐催着要这相片，还——嚷着要见沈先生。”
魏奉山不理，问：“这些都是你拍的？”
“……是。”陈飞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目光瞥到其中一张上男人和女人的手臂相叠，看上去像是相依地靠着站，姿态无比亲昵。他的记忆中完全不是这样，但相片呈现出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当天下午，佟明媚没等到陈飞，坏习惯的养成只要一次就够了，一时间突然少了个可以被呼来喝去的人，还挺不习惯的。饭店的人也能使唤，但比直接使唤陈飞少了些意思。
不过，快到饭点的时候，她在屋子里突然听到走廊里一阵脚步，接着有人敲门，“佟小姐。”
跟陈飞神经大条感觉粗声线很不同，这一声“佟小姐”听着文质彬彬的，佟明媚一个念头冒出来，不会是沈从嘉的人吧！
想到这她心里大喜，兴冲冲地去开门，但门外是一张不认识的面孔，有些书生气，嘴角的弧度空有礼貌，没什么感情。
佟明媚狐疑地看着他，这男人往边上迈了一步，向另一侧招招手。佟明媚的视线跟过去，才发现走廊里有一顺排的人。
这男人道：“鞋子，都是佟小姐的尺码。”
佟明媚从门边让开，一队人鱼贯而入，她看着茶几边上的一块空地板堆满了鞋盒，约莫着有二十双吧。
佟明媚下意识便问：“魏奉山来了？”
郁郬点头：“是。”
这很合她的意的排场，果然是魏奉山本人的手笔。
“那他人呢？”
“二爷在楼下等您。”
“等我下去？”
“是。二爷要带您出门。”
郁郬微微笑着，佟明媚看着他有点不高兴。
“去哪？”
“您一会便知道了。”
“他自己怎么不上来？”
郁郬回道：“我来接您。”
佟明媚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丝嘲讽的意思，“那我不要去。”
郁郬那种客气的笑容从他脸上蓦然消失，佟明媚觉得解气极了，她做出要关门的样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郁郬看了她几秒道：“去一个宴会。”
宴会？魏奉山能去的，一定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名流宴会，她在电影里看过，服务生都穿着燕尾西装走来走去，心里神往，但面上平平地，“哦。那也要魏奉山上来我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飞：二爷是什么眼光……郁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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