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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内侧没有用床板和雪搭起来垫脚,要够到上方的窗户有些困难,不过,食堂里有更合适的垫脚道具。
吴漾拉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过来,琢磨着顺着椅子踩上桌子,高度应该刚好,还好这里不是金属桌子和连体固定座椅的学四食堂,不然还真没那么方便。
吴漾摘下身后的双肩包,放到一张空桌子上,准备只带着铲子出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发烫,让她都有点想把头套给摘下来——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吴漾知道自己只是太兴奋了,学二刚采购的食材就静静地躺在冷库里等待她们取用,燃气灶也运作正常。
她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了自己客串食堂工作人员在炉前掌勺,给好久没放心吃过东西的同学们敞开了供应热腾腾现做餐品的场景。
怀着这种激动,吴漾拎着刚到手的炒饭大铲踏上椅子,跳上桌子,去攀窗沿之前,她转头对想要跟上来的田若嘉和江南好说:“我先过去,到正门那边把积雪清一清,你们在食堂里再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砸锁工具。哦对,你们先把原来的那个拿给我呗?小田,是不是在你身上?”
“在我这儿呢。”江南好卸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硕大的保温杯。
想弄开食堂正门卷帘上的锁,还是多少得有个趁手的家伙。然而,在女生宿舍里要找打火机都还有那么点希望,要找能拿来敲开金属锁头的趁手家伙——吴漾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同学你好,请问你们宿舍有板砖吗?榔头也行?
最后她们能找到的功能上最接近的东西,就是这个能装一点五升水的金属外壳保温杯,装满水之后给人的感觉除了圆润点,和板砖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而且还能用来携带饮用水,一举两得。
“你要不要喝口水?”江南好把保温杯递上去,问吴漾,“或者,我们先休整一下呗?把窗户先关上,我们到里面操作区去,喝点水,拿点东西出来吃都行,补充一下体力。”
放在平时,吴漾肯定会同意这个提案,她会折回去和她们一起稍作休整,整理好目前的情况,调整下一步计划。
但谁都有个得意忘形的时候,短暂的犹豫之后,吴漾就拒绝了江南好的挽留,接过保温杯,把背带挂在身上,翻窗出去了。
“唉。”江南好有些无奈,不过倒也理解吴漾此刻得兴奋,她转头看向田若嘉,“那我们赶紧去找找有没有能砸锁的东西,然后去正门找她吧。”
寻觅的过程很顺利,一通翻找之后,她们在堆放着各类工具的小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铁锤,需要用双手举起来的那种。
两个人也把背包留下,带着两把炒菜大铲和刚找到的锤子,准备去正门接应吴漾。
因为一个格外重的大铁锤和两把铲子,田若嘉和江南好翻越窗户的时候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桌上又加了垫脚的椅子,再通过两个人来回传递,总算是把锤子铲子都弄到了食堂外。
侧门右侧的墙上就开着正门,如果要去正门,肯定是往右走,然而右侧的雪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奇怪。”田若嘉嘀咕着,拖着锤子往右侧走了几步,“她没铲雪是怎么过去的?”
“雪一直在下着,可能我们在里面耽误太久,又积起来了。”江南好指了指已经变成了固定垫脚斜坡的床板,“你看我们下来的时候,床板上也只有我们的脚印了。看吴漾那个兴奋劲儿,估计也不会仔细把雪铲到地面,应该稍微能走,她就跑过去了。”
吴漾刚才确实准备往右边走。
在动身之前,她忽然想起来,左边那一侧墙是有屋檐的,一直从另一边延伸到正门,屋檐不大,想在底下躲雨都要尽量贴着墙面,但是现在……
说干就干,吴漾特意朝食堂内部喊了一声:“我从另一边绕!”
江南好和田若嘉似乎已经去里面的操作区找东西了,并没有听到这一声,吴漾耸耸肩膀,心想反正是要去正门,绕来绕去都围着食堂,不会迷路也不会走散,就扛起铲子,走向了左侧。
如她所想,左侧因为突出来的小小屋檐,有了一条紧贴着墙根的细细窄窄的通道,吴漾紧贴着墙壁,侧着身子溜了过去。
转过弯到了和侧门相对的那面墙时,吴漾停住了脚步。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前方不远处就是天文山,天文系的学生最熟悉也最有亲切感的地方,吴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上观测课的时候,兴奋地连发了十几条朋友圈,感觉自己已经像个“天文学家”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看见天文山被白雪覆盖的样子,那种美让吴漾暂时忘却了现在的处境,她想着,她现在能够理解在景区的山上放声大喊的人了,有些美景确实让人想要冲天一喊。
不过,生活常识让吴漾乖乖地闭上了嘴,虽说铭大天文山的海拔是让人担心它会不会被其他山歧视的水平,但毕竟也是座山,吴漾怕自己一嗓子喊出雪崩来。
她用手里的铲子清了一小片雪,往天文山的方向走了走,对着它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了许多。
就在吴漾转过身,想要继续回到屋檐下的小道里,往正门方向前进的时候,雪崩真的来了。
不是天文山的雪崩,而是屋檐上的。
被骤然滑落的积雪淹没时,吴漾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反应,她其实只是下意识地扔开铲子抬起双手护住头部,但支起的胳膊让她在雪下为自己的面部前方创造了小小的空间,她不至于立刻就感到呼吸困难。
冷静,冷静。吴漾劝说自己。已经乐极生悲过一次了,就不要再慌乱无措了。
她以为新雪是轻盈柔软的东西,但没想到它们压在身上之后可以变得如此结实沉重,至少她想象中的自己站起来,甩甩身上的细雪的场景未能发生。
低温,缺氧,重压,每一条都能轻易地要了她命,吴漾这回是真的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想起临行前诸葛晴说她五行缺木,此行有伤灾,下定决心以后再出发冒险之前绝不听诸葛晴说半句话。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是江南好和田若嘉了,好在这是屋檐上的雪,不是山体积雪,她们两个人合力,应该很快就能把积雪挖开。
……前提是,她们要能发现吴漾被雪埋在这里了。
吴漾竭尽全力大喊她们的名字,但是别说她被吸音效果极好的雪包围着,就算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食堂内部的田若嘉和江南好八成也听不见她的呼喊声。
保暖的头套这时候成了呼吸的阻碍,开始感到呼吸困难的吴漾想要把头套脱下来或者扒开,但现在的情况下她就连这个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吴漾感觉到了有人在挖她身上的雪。
是江南好跟田若嘉奇迹般地发现她往左走了,来到后面这堵墙,发现了屋檐上的小雪崩和被压住的她?还是说这只是缺氧和失温之下产生的得救幻觉?
随着身上的重压逐渐减轻,吴漾知道了这不是幻觉,在感觉到背上骤然一松之后,她尽力地支起身体坐起来,然而眼前却不是九号楼小队的两个队员,而是一张一张白色的、毛绒绒的、好像总是在笑的脸。
吴漾的救星笑呵呵地伸出舌头,隔着头套结结实实舔了她一口。
“大黑!”吴漾一把抱住了眼前这只萨摩耶,趴在它厚厚的长毛里一通乱蹭,“大黑我的好大黑——”
大黑,种族萨摩耶,祖籍北极圈,工种雪橇犬,现职业为铭州大学天文山吉祥物,享受集体投喂、教授给洗澡梳毛、大学生遛狗撸狗等优厚待遇。
吴漾刚上大二时,在一堂观测课上听包老师追忆起她年轻时的经历。虽然她现在也没多大,但显然她觉得这样说起来比较有氛围。
包老师说,她当时为了一组数据,直接住在了一个荒郊野岭里的天文站,站里的工作人员下班后都回家,只有她一个人留宿,这天文台宿舍内本就独特的装修风格在经过岁月的雕琢之后格外吓人,严重影响到了老师的睡眠质量,总感觉自己在看星星,而身后有科学暂时没有分类的神秘物种在看自己。
吴漾被这个措辞逗笑了:“老师你是怕有鬼吗?”
包老师严肃地纠正吴漾,老师不是怕有鬼,老师是怕有古神在我耳边低语。
克苏鲁文化爱好者包老师继续讲述她的求学生涯:“有一天晚上我死活睡不着,实在是扛不住了,就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去外面山上乱逛……”
全班胆子最小又最爱听鬼故事的钱多多在吴漾旁边直咬指甲:“然后呢老师!然后怎么了!”
石佳玉则比较理性地觉得包老师的胆量异于常人:“怕得睡不着觉居然还有勇气拿着手电筒出去乱晃?!”
“散步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包老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然后,包老师的手电筒光就照到了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在城乡结合部长大的包老师童年里也有这样的一只中华田园犬,于是她上前去亲热地和它打招呼:“大黄?你是不是叫大黄呀?”
在大黄的守候之下,包老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了,说到此处,她忽然有了灵感,决定在铭大天文山上也养只狗,为与孤寂宇宙沟通的天文系学子带来快乐。
包老师就此事向学校打了申请,承诺会照顾、管理好他们预备拥有的这只宠物,同学们对此的态度是哈哈一笑,都觉得学校绝不可能批准,没想到看到这份申请的校领导上次来天文山时,差点被一只带崽的雌性野猪正面撞上,可能是怀抱着一种“这山都有野猪了多条狗算什么”的自暴自弃心理,批准了这份申请。
于是,在经过天文系同学们的集体投票之后,包老师亲自去挑选了一只小萨摩耶,带到了天文山,住进了天文站院子里。
吴漾去看时评估道:“它也不能完全算是吉祥物,在这儿还能给我们看个门,毕竟站里不少贵重器材呢。”
但陪她一起去的诸葛晴觉得这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你指望萨摩耶看门?对方大白小白地一通叫,再摸摸头,它不和人跑了就不错了……”
包老师听闻这段对话,觉得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确实要采取措施杜绝它跟人跑了,所以她为这只萨摩耶取名为“大黑”。
“这下绝对不会有人猜到它叫什么了。”包老师如是说。
吴漾平时就喜欢怒揉大黑的狗头并怪笑着叫它的名字,这会儿对救命恩人大黑更是热情,揉搓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它,一边带着它往正门的方向走,一边感慨:“大黑!气候是不是一下就进入你的舒适区了?可惜我们没有雪橇给你拉……要是这会儿有个人忽然带个雪橇过来就好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哦,这个人最好五行多木。大黑你知道吗,下次你晴晴姐说话,你一定要谨慎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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